好一会儿,程鹤终于道:“青酒。”青酒回过神:“啊?”“我听说你的离魂术有了几分起色,”他说,“你用魂体进入刑台可不受任何伤害,别让人发现,”缓缓送出一口气,“……去看看他。”出了青玉苑,青酒直接脱出了魂体,绕过重重屋舍,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经过后院一片竹林的时候,突然看到萧顷就在不远处一株树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不经意往这边瞥了一眼,青酒赶紧转过身,匆匆离开。心里有些慌乱,思绪纷繁,青酒低着头身形飘飞如雾,很快便来到了刑台。一抬眼,就看到前方锄云依然跪在那里,全身湿透,鲜血混着雨水贴面颊往下滴,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风雨已经停了,微风送来些许腥气。他立刻飘了过去,在锄云身边蹲下,轻声道:“锄云哥哥,你怎么样?”锄云费劲地抬起头,看到一抹灵魂,却连作出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晃晃脑袋,没有说话。跪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风吹雨淋,感觉自己五感都迟钝了。一开始雨太大,电闪雷鸣,他跪在地上被雨打得全身都痛,连雷火是从哪个地方劈过来的都分辨不清,天地间混乱一片。到后来,不打雷了,他跪得双腿麻木,依然有雨点落下,感觉每一滴雨都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深入骨髓地痛。在这无休止地疼痛中,他恍惚又看到了原主的过去,胸腔处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懑,已经分不清是原主的还是他自己的。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锄云低垂着头,模糊看见前方明镜中映出几个人影,他想睁大眼看清楚,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耳边轰鸣,很想一头栽下去一睡不起。青酒看他面颊通红,恍恍惚惚要晕过去,赶忙伸手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锄云全身滚烫,青酒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别跪了,回去吧,你在发烧。”锄云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是嗓子干得冒火,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青酒秀气的眉毛扬得跟要冲天一样,他也不管有没有罚完了,抱起锄云就朝台下飞去。锄云是在不了堂醒过来的。身上的疼痛大大减轻,衣服也被换过,受损的真元被修复过完好地躺在识海深处。浑身上下只有一点不适,似乎只是大病了一场。他起身下床,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其他人,片刻后,桑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师叔,你醒了!”锄云被扶着在桌边坐下,一开口才感觉自己喉咙受创最重,沙哑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大师兄呢?”桑儿苦口婆心道:“是青酒把你接回来的,你刑罚还没有结束他就自作主张抱你回来,被昆玉真人带走训话去了,不过师叔别担心,程鹤师叔和楠木真人都没有说什么,应该是不会让你再回刑台了。”锄云沉默着点点头,心想算他们还有点儿仁爱之心,再受一遭他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既然没事了,”锄云问,“那大师兄怎么不来看看我?”他已经习惯了每一次半夜醒来,都能感觉到程鹤在身旁守着他,这回受伤居然不是他救的,心底有意无意划过了那么一丝失落之感。“早上金蝉岛的人来送年礼,程鹤师叔出去接见了。”桑儿往外看看,“大半天了,可能得等晚上才能过来吧。”锄云嗯了一声,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才发现水是凉的。到了晚上,程鹤却没有过来。锄云不知道他在哪儿,这里是掌门真人的住处,灵力充沛,是养伤的好地方,院门口下了禁制,他也没法出去找。明黄的烛光亮起,锄云站在院门口,这次惩罚让他意识到身上的霉运还是没有完全解开,雷劫须得历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遭。“唉……”他望着眼前的一条幽径,呼出一口气,“伟大的穿越之神啊,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安排个好点儿的世界呢?一天天的,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锄云就这样在养伤期间过到了除夕,前院的热闹与欢笑都是其他人的,他冷静看着,每天默念清心咒,以防自己一个冲动把不了堂给掀了。--------------------两个都是倒霉宝宝。(摊手除夕除夕当日有弟子来不了堂贴春联,锄云逮住他问自己这禁制什么时候能去了,小弟子唯唯诺诺推说不清楚,再问就扭脸不看他,贴完退到院外,告一声打扰就兔子一般跑远了。锄云靠在门边:“我是什么凶神恶煞吗?路那么湿再摔个狗啃泥。”桑儿抱着一筐白杏花进来,听见他这话回忆了一下:“说起来我第一次被指派来伺候师叔的时候,也特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