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喂食
外面的孩子,穿着金玉,手上提了一只画得精细的风筝,阳光照了满头,发上的细金步摇无风亦飘曳。
里面的孩子,面色像破漏窗子上贴来防风的薄纸,透着不见光的白,头上还沾着碎稻草,只有那双眼睛像白日里出来的月亮,雾里也透着亮。
她用软软的声音,轻轻问道:你是谁呀?
可里面的人不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倒像是饿得没了力气的小狼崽子,不懂得回应,也没力气撕咬,只警觉地望着这个笑得天真的女娃娃。
你不会说话吗?她大概年纪太小,天性还在,好奇远大于害怕,眨眨眼,又凑近了些,踮脚微微靠近,细声说道:我叫绵娘,六岁,你多大了,是阿弟还是阿兄呀?
那双眼动了下,似乎终于被这泄进来的光刺醒,直直看着她,张了张口,但却只发出一点嘶哑的声响,水。。。。。。水。
你要喝水吗?女娃娃一愣,她倒也聪明,一下子跑开来,本想揪片宽叶,但个头短圆够不着,于是双手捧出个形状,去院子里积了雨水的大缸里舀。
小小的腿迈得飞快,可水还是不断从指缝漏下,留下一路深色的圆点,她急匆匆跑到窗户前,双手捧高喂他。
热热的呼吸扑在手心,乱七八糟地溅出水来,渴坏了的兽崽子不要命地从那捧小小清浅的水里汲取着生命力。
绵娘手心被挠得痒痒,侧眼悄悄看了下他,总觉得好像自己养在屋子里的细犬,无端地多了些亲近。
绵娘又来回几次,被晒得发烫的地上就多了深深浅浅几道长痕,才算终于给他解了渴。
她这才捡起顺手放在窗外的纸鸢,对着黑洞洞的窗口小声说:我晚上给你带我爱吃的沾片子,你乖乖等着我呀。
绵娘像是自己偷偷养了只困在墙壁里的小动物一样,多了些莫名的责任感。
自那以后,她便三不五时地找借口,与那不说话的怪娃娃分些吃食,同他说许多爹爹娘亲不耐烦听的闲话。
王府。
十六挑了一处道袍上不起眼的地方,将沾了鸡蛋黄的手擦了个干净,慢条斯理向书房走去。
她不知道李玄慈是否在此,不过碰碰运气,却在转角时远远瞧见有穿着官服的人侯在书房院子外,还不少人,官服还是红的,佩了银鱼袋。
他们这派虽出身草野,如今也算镀了真金,是正儿八经的天师正宗了,所以朝中服制也是教过的。
可十六老是闹不清紫袍和绯袍哪个官大,不过看那银鱼袋,想来官也不小,大概和他们一样,是从京里来的。
十六觉得这大概不是个进去的好时机,要是被上面察觉她和定王同生共死,那也不用调查什么天狗了,圣上不开心了,直接把她抓去咔嚓了就行。
原谅她小十六心中无大义,把颈上长得不算顶好看、但吃得却是真的多的自家脑袋,看得胜过那金灿灿的皇位吧。
从这个意义上,十六倒和李玄慈这朝廷的心腹大患,在同一根绳上晃荡了。
想来阔别京城不过一月,朝廷里的繁文缛节大概又有所精益,十六等得胃里早食全消化光了,才终于等到那些大人们离府。
她三步作两步跨进院里,饥饿感的催促下让她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只想赶快搞定赶快去吃饭。
可金展却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暗暗阻止,倒像是提醒。
十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