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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没有两袋烟的工夫，魏强他俩蹬出四五里地了。这四五里地，是步步朝上走的大漫坡。走到顶点，魏强朝前一望，下陡坡，必须向右拐个大死弯。他仔细地听听，坡下没有动静，就轻轻地捏住车闸，徐徐地顺着陡坡滑下去。到坡底，刚一拐弯，迎面碰上了二十多个武装齐备的警备队员，正赶着一辆大车向坡上走来，坡陡，车载得重，两匹骡子拉不动，警备队员们正在车后面叫着号子朝上推搡。

&ldo;妈的，还骑？推着绕过去！&rdo;前面一个横眉立目的家伙，紧拽着菊花青的蹶骡子，甩着脑袋瓜嚷叫。

&ldo;好，好。&rdo;魏强跳下车子，笑嘻嘻地满口答应着，就朝道旁谷子地里踏去。他觉得就坡下驴地来这么一下挺侥幸，只要绕过去，上了大道，骑上车子就算脱身了；再放它两枪，也就通知了背后的刘太生。

&ldo;哎，哎！你眼皮坠住磨盘啦？怎么瞧都不瞧就朝前闯……&rdo;警备队里一个歪戴大檐帽，松挂着武装带的家伙，斜愣着眼睛望着魏强咋呼开了。

魏强见这人疙疙瘩瘩的桔皮脸上，趴着个蒜头鼻子，大嘴巴，厚嘴唇，两个小眼挤巴挤巴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又见他衣领上缀着一杠一花的领章，连忙站住脚步，恭敬地点点头：&ldo;队长，你辛苦！&rdo;

&ldo;撂下你那鸡巴车子，过来推车！&rdo;警备队长把俩小眼珠子一瞪，不干不净地叫骂起来。

&ldo;怎么办？&rdo;魏强脑子连转了几个弯，&ldo;帮助推去？枪在车兜里，手里扣着子弹；不帮着推，看样子他是不会放。唉，演戏，说好话地哄吧，也许能混过去。&rdo;想到这里，就摆出一副可怜的面孔，点头哈腰地哀求：&ldo;队长，不怕您笑话，我是个残废人。&rdo;他把扣着子弹的左手，朝袖筒里褪褪，想抬胳膊，又装作不敢使劲抬的样子，&ldo;我这是小时候抽风落下的病，这条胳膊不能吃劲。像我这号人，就是上去推，也出不了牛毛大的劲；再说，乡长让我办个急事，去晚了，过时不候。请队长高高手，叫我过去吧，将来到俺们大乡里，我补付。&rdo;警备队长哪听他这一套，乜斜着眼朝身后的警备队员们一努嘴，稀里呼噜蹿上七八个端枪的，他也跟了上来：&ldo;你是他妈的哪个大乡的？你们乡长他爹死啦，让你这个数不着的干孙子报丧去？&rdo;他指着鼻子剜撴眼地朝魏强骂起来。

魏强火头一下蹿到嗓子眼。他思摸思摸，没有来发作。他按按火气继续苦笑地来对付：&ldo;我是田各庄乡的，今天于庄车站的煤业组合1让各大乡七点钟赶到，过磅领配给煤。七点钟过了，煤领不上，早缴的钱也白花啦！&rdo;他就瞎编胡诌地撒起谎来。

1鬼子垄断煤炭的一个经济组织。

&ldo;噢，你倒是个好人，着急走，是怕给乡里糟了大钱。哈哈，这不难，龙画好了，就请点这个睛，点了，走你的。&rdo;警备队长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就假装踱步地走向一边去。魏强一听，知道这是想敲他的竹杠，心里捉摸：&ldo;这可是叫花子碰上个要饭的，穷对穷啦。&rdo;但是他为了应付着过去，还是装模作样地将右手伸到怀里去摸钱，他摸着摸着忽然起急地说：&ldo;看我这记性，明摆是自己装的钱，怎么摸不着啦。掖到哪儿去啦……&rdo;

警备队长开始见魏强伸手朝怀里摸，心里真有点甜丝丝的高兴。但是，一见魏强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不出来，嗷地大叫了一声，跟着骂道：&ldo;刮风下雨不知道，自个撂的钱怎么会拿不出！一看你这个熊样，就不像个吃好粮食的！&rdo;小狗跟着大狗叫，警备队员们也随和队长不三不四地叫骂起来：&ldo;你是涮着爷们玩！&rdo;&ldo;真不是个好屪子攮的。&rdo;骂骂咧咧地就朝魏强跟前挪蹭。

这时，魏强被骂得脸色由红变黄，气得浑身直打颤，顶到嗓子眼的火儿，跟着蹿上脑瓜门。他抽出摸钱的右手，想伸到车兜里抓，但又把手儿停下来，火气朝下一按，忙托出笑脸来说道：&ldo;别生气，队长，都怨我。&rdo;他拍打腰间，望着警备队长：&ldo;浑身摸个遍，没有，准是丢啦，没有今日有明日，哪回儿不见呢？您到田各庄找我。&rdo;

&ldo;找你？你还不定是什么玩艺变的呢！&rdo;

&ldo;您看，这不是证章。&rdo;魏强右手指指胸前的蓝牌牌。&ldo;去你妈的罢。老子认钱，不认那玩艺。早知道你是不吃野牧味不上膘。去，翻翻他是个什么东西。&rdo;警备队长把脑瓜一摆，那几个警备队扇面形地围上来。一个警备队员威胁地说：&ldo;好汉不吃眼前亏，有钱朝外掏。惹翻了我们队长，你白搭一条命！&rdo;

七八个警备队员七八个枪口，黑洞洞地对准魏强。魏强知道对付不过去了。心里想：&ldo;要翻，老子就叫你们翻个热闹的。&rdo;他纹丝不动，坦坦然然地笑着说道：&ldo;先生们，不怕麻烦就翻吧。干什么还用费这么大事，拿枪逼着？别说我是个残废人，就是个好人，是只老虎，还能蹿出去？&rdo;他这么几句话倒挺见效，一个警备队员把端起的步枪朝地上一戳，鼻孔吭了一声：&ldo;量你也蹿不出来！&rdo;

别的警备队员，有的把枪斜背在肩上，有的也戳在地上。&ldo;要翻，让我把车子撂下。&rdo;魏强一边说着，一边朝地上放车子。车子刚刚撂稳，驳壳枪也被他迅速地拽了出来。他气昂昂地喊叫：&ldo;叫你们翻！&rdo;跟着啪地一枪，警备队长闹个仰面朝天。接着，他挥手，又朝面前的警备队员们一枪，只听到啪啪啪……警备队员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沾到边的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枪声震惊了牲口，牲口拉着大车从警备队员们的身上叽哩咕噜地轧了过去。魏强这时扭身一蹿，便朝西南上撒了&ldo;鸭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