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一眨,瞧清楚已到了东华的宫邸,许是后院,只见得满墙的菩提往生长得枝枝蔓蔓,是一道油绿的花屏挂在墙垣上。袅娜的绿藤晃了一晃,月亮门旁现出了一个月白衫子的身影,却是一向隐在十里桃花不怎么搭理红尘俗事的折颜上神,后头还牵着个小旋风一般的糯米团子。凤九一愣,回过头来,顿时感佩团子的悟性,觉得他竟晓得去求仙格最高又护短的折颜来救她,而不是去招他那个一贯爱看她笑话的娘亲,方才真是小瞧了他对姊姊的情谊,对这个小表弟立时十分的爱怜。折颜一番寒暄,赞赏了几句东华的园子,又赞赏了几句他手旁那个瑞兽香炉的做工,被团子踮着脚狠狠扯了扯袖角,才曲折地、慢吞吞地将话题移到搭救凤九的事由上来,道:&ldo;不瞒贤弟,今日来贤弟的府邸相扰,其实,是为的一桩小事&rdo;将团子从身后一提提到跟前来,又道:&ldo;这小猴崽子趁着愚兄午休,将愚兄特地带给她娘亲的一方绣帕偷出去玩耍,方才耷拉着脑袋回来,一问才晓得是把帕子搞丢了,被贤弟拾了去。&rdo;顿了顿,故作叹息地道:&ldo;若是寻常的一块帕子倒也没什么,却因是小猴崽子云游的姥姥特意绣给小猴崽子的娘,托我这一趟上天顺便带过来的,很有一些特别的意义,我才跑这一趟,也顾不得打扰了贤弟,来取一取这方帕子。&rdo;凤九原本担心折颜不是东华的对手,若他一开口便客气相问:&ldo;贤弟今日可曾见到一方绣花的罗帕?&rdo;,以此迂回探听,她敢保证东华十有八九会云淡风轻地厚颜答他:&ldo;没有见过&rdo;。但此时折颜的这一番话却是齐整切断东华矢口否认的后路。凤九很佩服折颜,觉得他不愧是一口辣喉的老姜。她一边开心地从袖子里探出来更多,一边等着东华没有办法地取出她来双手奉给折颜,果见得他修长手指探进袖中。但她显然低估了东华的厚颜程度,修长手指一偏,与她擦身而过,一个晃眼,却是在指间变化出另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罗帕来。还是叠好的,伸手递给折颜,淡淡道:&ldo;方才在喜善天拾到的正是这一方,不知是不是上神的。&rdo;一边拿着香匙往香炉中添香,一边又补充一句,&ldo;若不是,可去连宋君的元极宫问问,兴许是他拾到了。&rdo;折颜瞧着手里真材实料的一张帕子,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未料得自己几十万年的上善修为,今日竟出师未捷得如此彻底,恰巧团子打了一个喷嚏,流出一点鼻水来,顺势将手里据说很有些特别意义的帕子往他鼻头上一摁,一撸,皮笑ròu不笑地道:&ldo;一个帕子,还怕贤弟诓我强占它不成,贤弟自是不会做那失仙格之事,这帕子自然该是真的。&rdo;口头上讨了几句便宜,领着团子告辞了。凤九灰心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因素来耳聪目明,偶尔堪比千里眼顺风耳,隐约间听到团子还在愤愤:&ldo;你为什么败了,没有将凤九姐姐救出来,你没有尽全力,我从今天开始不认识你了。&rdo;折颜吊儿郎当地唔了一唔,道:&ldo;他又不是将你小舅舅劫了,我为何要尽全力同他撕破脸?不过年前推演凤九丫头的命数,命盘里瞧着倒是个有福相的,且看她自生自灭吧,不准又是另一番造化。&rdo;又自言自语地补了句:&ldo;不过推演命盘这等事,我几万年没做了,准不准另说。&rdo;&ldo;顿了顿,惊讶地道:&ldo;咦,小阿离,我瞧着你这个命盘,你最近是不是陷入情网了啊?&rdo;团子沉默良久,疑惑道:&ldo;情网是什么?&rdo;凤九默默地在心里咬手指头,看这样子,信折颜推演的什么鬼命盘,倒不如信自己来的可靠些。不由感叹,做人做仙,大难临头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啊。院中的白檀香愈盛,东华持了香箸俯身打整如雪的香灰,将它拨弄得高一些,好盖住炉中的活火,却突然道:&ldo;打算装到几时?&rdo;凤九心中一窒,想他果然晓得了,幸好方才拟好了作战计划,此时才能沉默以对。于是,她十分沉稳地没有回答他。东华漫不经心地搁了香箸,取出她来,对着日光抖开,半晌,缓缓道:&ldo;原来,变作帕子,是你的兴趣?&rdo;她心中觉得这推论十分荒谬可笑,却还是撑着没有回答他。东华难得地笑了笑,虽只在眼角一闪,却看得凤九毛骨悚然,果然,就听他道:&ldo;那正好,我正缺一方拭剑的罗帕,今后就劳烦你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