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是凶险前路须得步步为营,如今他不仅还得想方设法地让搅黄赐婚,还要千思百虑地顾及着慕习。他本不必如此的。他脚下本有更简单的康庄路。慕习不知为何,胸腔内隐隐作痛,却并不是为着自己,他问梁元劭,“你……不累吗?”梁元劭怔了一下,试探着问“心疼我了?”见慕习没否认也没承认,缓缓升起笑意,说道,“累啊,是很累,不如你抱我一会儿,兴许能好点。”慕习抿了抿唇,说,“那不如早点休息吧。”然后挪了身体,抬手示意般拍了下梁元劭拦在身侧的胳膊。梁元劭却忽然将人揽入了怀中,不等慕习推搡反应,他低声道,“就抱一会儿。”怀里没了动作,像是默认了。两个人都不出声,安静地听得见贴在一起的呼吸。半晌,梁元劭叹了口气,说,“澄良,世事如流水,会轻易带走很多,我如今有了不想放手的东西,自然得逆流而行。”慕习的眼眶发热,梁元劭说过的那些或轻或重的话,他全都听懂了也记下了,却更不敢多想了,他怕自己只要再想想,就会被动摇,如果一个人肯如此用心,百般求全地渴望他,那是不是某个人的替代品,还重要吗?28四月春猎,在王城东郊的皇家围场。自嘉北之乱之后,城中已许久没有盛事,皇上嘱意为提一提大梁的精气神,大办特办,举城轰动。围场日夜赶工,开辟出几片新地,从前只能皇亲国戚参加,这次下到五品官都有机会,只要有意愿,均可报名。这是白捡的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围场内外人头攒动,全都等着大展身手。结果没多久就发现,真到了一块竞技场上,这也差太远了,围猎初期,梁元劭一人独占头筹。他身形敏捷,百步穿杨,树林内负责捡拾猎物计算成绩的宫人举着那只特有的暗金色箭头的箭矢每隔不久就高喊一声,“恭小王爷。”几个梁元劭麾下的将军见状都更有斗志了,笑道,“这马背上的功夫还得看咱世子。”梁元劭这时候是最没必要收敛锋芒的,举世皆知征南将军善骑射,这时候遮遮掩掩地引人多想。不过他只一个时辰便从场上退下来了,他只想告诉如今疑心重重的皇上,他还是那个只知骑马打仗,却性子随散不求上进的侄子。皇上身子欠佳,没多久就从观礼台上到后面皇帐歇息了,走前赏赐了一干人等,其中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尤甚,又定了梁元劭和孟崇正的婚期,合了八字下月二十是吉日,孟崇正则再晚一个月。众人皆知,嘉北之乱之后,皇上老态越发显现,但众皇子中,不知这天下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只有明眼人望着站在皇子间也出类拔萃的梁元劭,心中暗暗盘算,这位小王爷的角色甚是微妙,手握重兵又身份贵重,他父亲瑄王爷是个胆小本分的,可梁元劭却难说是否真如他表现的一样心无杂念,他不是下任君主势在必得的助力,就是必须清除的威胁,他断不可能如水面上呈现的这般事不关己。围场外围,梁元劭从遍布参天古树的深林密处走出来,他望着前面旌旗猎猎人声喧闹的围场止住了步子,眉头微锁,神色凝重。孟崇正来找他的路上,遇见了从另一侧出来的阁老府千金。他将羊皮水囊递给梁元劭,两人隐在暗绿的树荫下,他问“我撞见阁老孙女了,你们聊过了?”梁元劭点了点头,面色不虞,像是依然对刚才的对话耿耿于怀。“没谈妥?她容不得慕公子?”孟崇正压低声音问道。“不是。”“那怎么了?”孟崇正不解。梁元劭用手背抹掉水渍,拧好水囊丢回给孟崇正怀里,叹了口气低沉道,“她不肯悔婚。”孟崇正愣怔一瞬,等等,他怎么有点反应不过来。事情不应该是梁元劭和慕习心心相惜决定厮守,这位新入府的世子妃能容最好,容不下再另找办法,自家后院的事儿,谁又管得了家主。如今又是哪出。孟崇正困惑地问,“哥,你该不会还想着不成亲吧。”得到了梁元劭的默认后,孟崇正差点跳起来,“哥,这都什么时候了,刀都要架脖子上了,你不成亲……”梁元劭横了他一眼,说“小点声。”孟崇正闭了嘴,片刻后也冷静了过来,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恍然大悟道,“最近那谣言是你自己放的吧?”王城近日从烟花柳巷里传出条上不了台面的秘辛,可偏越是这样无从论证的东西,擦着点隐秘之事,人人都来了兴趣,茶余饭后大街小巷的传,说是一个从恭小王爷院里被放出来的丫鬟说的,恭小王爷打小伤了根基,身子坏了,老王爷找了丫鬟,通房什么都用上了,就是不行,后来也渐渐放弃了,怪不得世子爷年纪不小,房里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