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已被摔得七荤八素,脑间嗡嗡鸣响,周身每一寸筋骨都疼痛不已。正在狼狈之时,他竟然这般毫无征兆地压上来,我只觉一股巨力自上而下轰然袭至,仿佛千钧重石无情砸于我身上。这个时候,我真切地感觉到,这具躯体恐怕也要难保了。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我艰难地自齿间挤出此话语,声音中满是质问。
“因为你想我了啊。”他依旧压在我身上,那俊朗面容上笑意盈盈,眸中灵光闪烁,就那样目不转睛看着我。“我在你脑中做了个小法术,只要你默念我的名字再加三个字,我就会立即出现于你面前。如何,果然很有趣吧?”语间还带几分自得与俏皮。
“哪三个字?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如此一来,你早点告诉我,我刚才在外面不就可以立即拉你出去了?”我心中恼怒,想起先前所受诸般折磨,不禁对他怒目而视,音调不由得也高了几分。
害得我白白摔了许久,苦头吃尽。
“那倒不可,此梦魇与外面并非同一时空,我的这个小法术并不起效。”他罔顾我的愤怒,仍然压在我身上,脸上依旧挂那温和之笑,和颜悦色与我解释道。
“你真是……啊!”言未毕,我身下忽地又一空,骤失支撑感令我的心瞬间悬至喉间,只觉周遭万物皆疾速旋转,风声于耳畔狂乱呼啸,如同尖利哨音,身躯不由自主坠下,脑海一片空白,唯闻自身剧猛之心跳声与急促之呼吸声。他也随我一同跌落,只在初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色,很快就恢复镇定。
正当我以为即将粉身碎骨之时,他于半空中将我抱住,动作迅疾果决,有力的臂膀紧拥我的身躯,仿若要将我嵌入他的身体。旋即,他凭惊人的反应力,于空中猛地转身,将自身置于下方,再落到地面时,他稳稳将我抱于怀中。
拜他所赐,进来了这么久,我第一次在这险象环生的跌落中未伤分毫。
“你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一个堂堂大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能好看吗?”这是我第一次与这张脸如此接近,即便我清楚他是谁,却依旧免不了双颊发热。“还不赶紧放开!你……这张脸应是你本来的模样吧?”
我故作姿态地转移话题,一扭头却撞见他饱含深情的眼神,赶忙转头看向别处,却被他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过去正对他。
糟糕,这下距离更近了。我甚至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轻喷散在我的面颊之上,我不自觉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说过,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这张脸就是我原本的样子,如何?阿幽,可还合你心意?”
我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连忙挣扎着从他身上爬开,连滚带爬,如同逃命一般往另一边退去。不曾想,没几下动作,地面再次塌陷,我再次毫无预兆地坠落。这一次,他想要拉住我,却没能来得及,我又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咳!感觉这次下落的距离更长了……”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话还没说完,胸口猛地一滞,两肋传来剧痛,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心下顿时觉得情况不妙,这身体可不能再摔了,怕是快要承受不住了。
“阿幽!你不能再这样了,听话。”他飞身下来,二话不说先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刚想挣扎,就被他在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现在这个环境不适宜我做什么,但你再不听话,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我立马老实了。但没过多久,还是忍不住提醒他:“我发现这里每一层地面上都有青色方砖,你别踩到那里,否则会马上再次坠落的。”
“青色方砖?”他低下头环顾四周一圈,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并未看到什么青色方砖,我看到的,这里地面全是暗红碎砖所砌。阿幽,你能看到些什么?”
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会吧?那么显眼,颜色都完全不一样,你居然看不到?那青砖的数量每层都会增多,这层有十八块,应当是第十八层。我不知它有何意义,但我尝试过,只要碰到它,就会立刻下坠。倘若你不碰它,到了一定时间,无论你身处何地,依旧会下坠。你进来多久了?难道还没掌握其中规律?”
“还没,我进来也不知多久了,就一直这样不停地下坠。”他摇摇头,眉头紧紧深锁。“我只觉得这个梦魇让我厌烦至极,虽然这种程度的下坠伤不了我,但是没完没了,着实让人烦躁。你说你这才下坠十八层?可在我的记忆里,我自从进来,就已经如此下坠少说也有三千多回了。”
三千多回了?我在外面明明只等了一壶酒的时间,如果他真的已经下坠三千多回,那他在这里至少几十天了。果然,这里的时间与外界截然不同。
“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我边说着,边抬起手,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我们的形态也和外面不同,你看我,很久都没有这种肉体凡胎的感觉了,感觉我又重新活过来了。”我边说着,微微一笑看向他。结果看着他对我同样微笑的脸庞,突然发现,抱着我的他,与在外面的形态毫无差别。除了白衣略微有些瑕疵,额前的发丝稍有遗落,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不公平,怎么我一进来就变了,你却还是泷琰真君的样子。”我有些不高兴了。“这魇魔是怕你吗?”
“并非如此,我刚进来的时候也变了……变成那年,我还是魔尊泷君的样子……我自己心生厌恶,就强行变回来了。”他淡淡地说道,提到那个名字时,微微皱起了眉头。“阿幽,你没瞧瞧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他说着,望向我的目光顿时深邃了许多。我本想说,自从一进来我就在不停坠落,一直在观察四周,哪有闲工夫仔细查看自己的模样。可看到他的目光,我觉得似乎不用看了。
“是那年去宣城时的样子吧?这么说来我现在的躯体是半鬼,怪不得如此耐摔。我就说呢,换成凡人,又没有功力护体,十几次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早就死了。”我平静淡然地回答。
那年的事,对我们而言,都不愿回想。我们心有灵犀地保持着沉默。
“你抱紧我,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伤。”他沉默许久,双手收紧,站起身来。“你告诉我哪里有青砖,我过去。我已经发现黑无常的踪迹了,我们去寻到他,再想办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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