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痴痴的笑:“哀家明白,哀家明白……当初也是哀家再三叮嘱义渠王,务必待孩儿们长大,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哀家现下并不是急着要与他们母子相认,哀家……哀家仅是想与他们亲近亲近……”
魏冉低着头,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当年之事。
那还是十三年前,义渠王同意与秦国结盟,带着两个儿子尔丕、尔蒾赴咸阳面见秦王。两国本有联姻的打算,秦国君臣欲挑选合适的宗室女子嫁给义渠王为妃,哪知义渠王与秦太后见了一面之后,义渠王竟从此住进了甘泉殿,一住就是两年!太后位高权重,当时秦国上下无人敢反对太后,太后与义渠王在甘泉殿做了些什么,也无人敢置喙。不过太后虽任性奔放,倒也公私兼顾,平日和义渠王缠绵之余,不忘悉心照顾尔丕、尔蒾,她算计着,若义渠王过世,尔丕或尔蒾极有可能继承王位,如果她和尔丕、尔蒾有义母子的情分,那是大大有助于维持秦国与义渠国的联盟。她自己当时年近四十,早已不是适于生育的年龄。然而就在第三年,义渠王正准备回国,太后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太后和义渠王本来都十分欢喜,但思前想后,太后又不得不忧心、害怕。
她虽然贵为秦国太后,手掌大权,却到底是秦惠文王的遗妾,她和义渠王之间没名没分,若让秦国的贵族、大臣们知道她和义渠王生下孩子,那是对秦惠文王、对秦国宗室大大的不敬,谁人能容!
更令她苦恼的是,华夏族列国素来都视义渠、匈奴、东胡、七闽等异族为蛮夷贱种,列国诸侯若获知秦国太后生下义渠人的孩子,秦国必将沦为天下的笑柄!
因此太后委实没法将这两个身份复杂的孩子养在咸阳宫中,甚至不能公开自己与义渠王生子一事!
义渠王理解太后的苦衷,遂提出一议,等太后生下孩子,便把孩子送往义渠,由义渠王抚养。至于如何保密,义渠王也想了个法子,其时他正好带了个侍女芽儿在身边,他让芽儿先留在咸阳,他回国后谎称他在秦国期间宠幸了芽儿、致芽儿怀孕,芽儿留在咸阳养胎。芽儿性子乖顺,又突然从奴仆升为王妃,自是心甘情愿的帮助义渠王和太后。太后养胎和生产期间,日日待在甘泉殿闭门不出,除了偶尔召见魏冉和芈戎议事、召见女医诊视,其他无论是大臣、宫嫔、乃至秦王,她都一概不见。十个月后,太后诞下一对双胞胎男婴,取名尔祺、尔瑞,她含着眼泪将孩子交给芽儿,并委托魏冉、芈戎把芽儿和孩子护送至义渠。她还给义渠王写了一封信,要求义渠王尽心竭力的培养尔祺和尔瑞,将来务必把王位传给两兄弟之一。
她真真是一位深谋远虑、心胸广阔的女子,纵使面对着骨肉分离的悲惨局面,她心中犹然记挂着国政大事。
义渠王阅罢太后的书信,原是非常为难。须知华夏蔑视蛮夷,蛮夷也鄙弃华夏,义渠国人尤其重视血统,尔祺和尔瑞体内有一半是华夏族的血液,他日怎能坐上义渠国王的宝座!但义渠王看到两个男婴均长着一双湛蓝的眼眸,和他自己的双眸一模一样,而他的其余子女都不是蓝眸,他便认为尔祺、尔瑞才是与自己最亲的后代,再念及与太后的情义,终究还是答应了太后的要求。
义渠王后与几个仇视华夏的臣僚本有满心疑窦,觉着两个小王子来路不明,但他们查不出证据,便也无法倒乱。
知晓整件事原委的,只有太后、义渠王、芽儿、魏冉、芈戎、太后的近身侍女虞萤曹藤、以及两名女医和两名乳母,这些人个个守口如瓶。尔丕、尔蒾当年虽住在甘泉殿,但毕竟年纪小,不懂这些事。太后为了让尔祺、尔瑞能平安快乐的成长,她一早就嘱咐义渠王和芽儿,一定要等两个孩子长大成材了,才可将事实相告。
时光飞逝,如今的尔祺和尔瑞已是十岁的孩童。
他们虽已开始学习骑射和诗文,但犹然未到成材的年纪。
魏冉仔细思索了会儿,道:“长姐既然不急着与祺儿、瑞儿相认,仅是想与他们亲近,外弟倒是有个法子。”
“哦?什么法子?”太后泪汪汪的美目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魏冉道:“小孩子都贪玩,只要玩得高兴,他们就不会过于拘谨警戒,长姐便有机会与他们亲近。”
太后苦笑道:“哀家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妇,哪里还玩得动?”
魏冉微微生笑,道:“长姐不必亲自和祺儿、瑞儿玩耍,长姐只需在近旁看管照拂即可。”
太后道:“哀家待在近旁,孩儿们又该拘束着,恐怕是没法玩得高兴了。”
魏冉笑道:“让小仙女陪他们玩耍,他们一定玩得高兴。”
“哦?”太后愣了一愣,随即点头而笑,“不错,昨晚宴会上,祺儿和瑞儿确实与小仙女有说有笑的!”
魏冉笑道:“小仙女个子娇小,又美貌亲切,小孩子自然喜欢她。”
第62章第六十二章,草原
清晨,朝阳和煦的光芒淡淡的照亮了卧室。
白起正在给婷婷梳头。
婷婷今日穿了一身纯白绣云纹的衣裳,显得分外清逸。
“我平常不怎么在头上多戴首饰,”婷婷双手支颐,喃喃自语,“今天是去草原,天地辽阔、气象雄伟,我或许应该在头上多簪些首饰,以表达我对天地的敬意。可我又不喜欢繁复的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