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时沉默不言,连空气也凝滞了,何一笑想着十年前,满腔憾恨,又想到面前人,想到这个徒弟这些年的遭遇。
他忽然抓住了什么:&ldo;这些年涿光的人有否找过你?&rdo;
叶追见他肃色,也知有哪里不对,道:&ldo;偷偷摸摸跟过我一段时间。&rdo;
何一笑长眉紧锁:&ldo;假如他们一直对你有关注,且知道你会来此地,若我是任白虹――&rdo;
若他是任白虹,江逐水此时恐怕……他心上一疼,脑中空白,怔了两息,转头运起身法,不过几个起落,便没了影。
他轻功何其高明,叶追赶他不及,实际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大师兄,只以手抵在胸口,轻声祝祷。
二十九年前,何一笑由江卧梦领着,作为狱法弟子出战。他那时比同辈人都要年轻,功力尚有不足,吃了大亏,虽不似师兄没多久便殒落了,也没讨得好。其后二十多年,大半时间都在闭关,不仅为压下伤势,也为再有突破。
上一回因三弟子折在沧临,他突破半途便破关,情况凶险至极。幸得运气不错,巧合渡过了这一劫难。即便如此,这到底不是一次完美突破,经脉有了损伤,理当小心温养,少动内力。
此时何一笑却顾不得这些。
未温养完全的内力与他的性情一般,凛冽似剑,冲过经脉时候,几乎要将之撕裂开。他跑出一段后,满心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寻人。
恰马蹄声来,遥遥得见御马之人正是秦铮。
何一笑飞身将人拉下,急问:&ldo;逐水在哪!&rdo;
秦铮根本未看见师父,眼前天翻地覆,莫名其妙就落了地。他也正急,见了师父如有了主心骨,焦急心情也平复些许,忙将江逐水所在告予。
何一笑得了答案,也不骑马,只以轻功赶去。
经脉内愈发胀痛,连着五脏六腑也隐隐作痛,外表无异处,内里却要翻天覆地。但他一刻也不敢停,只怕自己到晚了。
当年他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当年还有挽回余地,此次若……就什么也没了。
何一笑忆起许久前的事。
那会儿他收了这徒弟,想从对方面上看见师兄的影子。可幼儿五官没长开,他费偌大心神,也没找出几点相似。他不甘心,时时瞧着,总不肯放弃。时日久了,当年的幼童,长成了少年,长成了青年,终于有了江卧梦的模样。
可他还是不高兴。
他又想起从沧临回来时,自己伤重,只得坐在徒弟怀里,当年那么单薄稚嫩的身体,如今也可以作为倚靠了。
江逐水所在与他离得并不远,何一笑却觉得这条路未免太长,长得看不到头。
有时他希望一步便能赶到对方身边,有时却希望这条路当真长到无尽头,让他走上一辈子。
徒弟有多大能耐,做师父的再清楚不过,也因此,他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恐怖的事。
路有终途,残留的剑气令得何一笑身体巨震。
那是白虹贯日的余劲。
虽未见到徒弟,他已见着惨烈的现场。这一剑之威何其可怖,一眼望去,只见得积雪翻飞,被冰雪冻住的糙木更是枝干尽折,饱受摧残,叶片零落。
在初升的月光下,像一片尸骸地。
这是任白虹全力以赴的一剑,并未因对手是小辈,而有所收手。何一笑心知这点,勉强握住青娥剑,借刺骨的寒意保持清醒。
经脉里内力横冲直撞,带给他莫大痛楚,然而这点疼痛,再无法给他带来一点涟漪。
何一笑少年时曾在山外撞上卜中玄并几个涿光弟子,其中一人见他人单力孤,言语极尽嘲弄,更辱及大师兄与狱法。那时三山还未翻脸,他虽脾气不好,却也不至于为几句话动怒。本想卜中玄或许会拦阻,怎料他一言不发,竟是默许,那弟子见此更是得寸进尺,言语愈发不堪。
他怒极了,再憋不住,拔剑断了卜中玄一指,道:&ldo;为人尊长自当管束弟子,你是他师兄,算是半个。他既不堪,便是你的过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