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他们根本不熟悉,怎么可能走到一起?沈然脑子里一团乱麻,听见隔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却只能缩在床角发抖。为什么又是宋泠……突然之间得到了魏迟的亲近和帮助,就算让沈家陷入舆论,也不见大哥对他做什么,现在又和裴先生……意识到自己那不平衡的情绪时,沈然浑身一震。“不可以……”他喃喃自语,“不可以嫉妒别人,我永远不会嫉妒别人,永远不会讨厌任何一个人。”领养裴令洗了个澡就去床上躺着了。澡洗得很艰难,身上到处都是伤。他在腰上缠了一圈塑料袋,保护了腹部的伤口没沾到水,却没能照顾到右手上的六道伤口,纱布都被打湿了。但他也懒得管那么多,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和往常一看见床就急不可耐的习惯一样,直接扑到床上,翻了个滚躺好。躺上去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因为周身的触感他再熟悉不过,这是六年时间里,每日每夜养出来的第一感觉。不仅是床,就连薄被和枕头,包裹住他的感觉都和以前在裴家时一样。除了尺寸小一些,就像是直接搬过来的一样。虽然裴家像个大型活死人墓,可物质条件是没得说的,裴令熟悉了裴家生活之后,大多数时候都睡得很舒服。裴令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呆滞了好几分钟,手掌无意识捏着被子,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他脑子里过了一些事情,只留下一个结论——裴予质是故意的吧?他知道裴予质从来不挑睡觉的环境。曾经他们一起参加的一个夏令营,要夜宿在山上,很多娇生惯养的小孩都不愿意在帐篷里钻睡袋,天黑之前直接下山了。但裴予质完全不在乎,和他一个帐篷,两个睡袋,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虽然裴令不确定那夜裴予质有没有睡着,但他的确有所改观。所以这一次,裴予质是故意这样安排的,而且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为了他。……所以裴予质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宿舍里只有一盏天花板的照明灯,悬在房间正中央,很亮,在他眼睛里快烧起来。他想了想,裴予质还没回来,他也不好把灯关了。可平躺了一会儿,他又无法在如此刺眼的光线下睡着。虽然睡不着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跟这个房间的主人有关。想了想,他掀开薄被,起床去关灯。他没必要管裴予质会不会摔跤,关了灯,到时候谁也看不见谁的脸,挺好的。灯光熄灭,裴令熟悉了一下黑暗,又钻回被子里躺着了。手机被他扣在枕头旁边,调了静音,连震动都没有,可是屏幕每隔一会儿就亮一下,他不用去看也知道是魏迟发的消息,要么是未接来电。脑子已经不太能处理额外的事件了。从他扑在裴予质身上,叫出那声“哥”之后,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他忽然感应到什么,转头看去,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猜到自己应该正望着一双眼睛。幻觉不会因为他回到裴予质身边就消失的。就像小时候那样。他张开嘴唇,轻声道:“哥,你怎么找了我那么久。”这一声叫得意有所指,却光明正大。“裴令,”身侧的人也轻声说,“睡吧,你很安全。”很安全。裴令意识到这点,困倦就不受控制地将他包裹住,往黑沉的梦乡拉拽。他掉进无底的深渊中,这一觉不会做梦,他想。裴予质下楼后,走到了紫藤花架底下。八月初早已过了花期,但藤蔓茂盛,连月光也遮住。他没有去找秘书,也没打电话,拿着多余的电脑,站在花架下等了一会儿。下午时,裴令独自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否真的在看工人搬运装卸,还是在发呆。应该是在发呆的,小时候裴令就时常出神。这更像是保护动作,保护大脑不被一些令人厌烦的事情侵占。他从来不知道裴令的脑子里装着什么奇妙的事物,没问过,裴令也从没主动对他说过。这一次,他为了避免被察觉,甚至没能靠近。旁边围着的那些小孩不敢去找裴令说话,如同不敢找他一样。但他们两人还是不一样的。他不讨小孩喜欢,因为那些孩子能感觉到,他也不喜欢他们,可是裴令和谁都能相处,除了心情很不好的时候。裴予质站在裴令站过的地方,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其实看起来有点傻,因为他什么都没得做,离开工作和寻找裴令这两件事之后,生活完全就是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