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收回在体内探询的心神,凝神在眼前之景。
雕刻着踏云飞仙图的枣红色梨花木床顶渐入眼帘,秦清坐起,艳丽的绫罗绸被随着动作轻柔地滑下,四周暧昧的薄薄纱帐如有风来般悠悠飘荡起来。
在薄纱的遮挡下周遭布置朦朦胧如幻影,大概有一窗一桌,窗前横榻,有一曼妙身姿斜倚着,颜色妍丽明亮,桌上茶具倒扣簇着茶壶,几只圆凳散落在地围桌摆放着。
秦清恍惚两秒,掀被揭纱下了床,又察觉到狭小的房间里充盈着熟悉的魔道之气,像是跟自己体内的魔气同源一般。
窗边阖眼假寐之人听得响动唰地抬眼望向这边,刚醒未醒时凤眸微眯,如雷如电闪着凌厉的光,触及秦清,又霎时软了神色,身子更歪倒得没个形态,好在模样姣好身姿天成,作出来自有慵懒美艳,摄魂夺魄之感。
饶是秦清,心神也被震了两分。
秦清微微移开眼光,瞧着桌上那紫砂茶具,低声道:&ldo;一路之上,多谢……照拂。&rdo;
虽神智混沌,但是秦清猜也能猜到霍冥云助自己良多,不然这一关绝没有如此简单能挺过去,就连痛苦之意也减少许多。话到嘴边,想了几转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霍冥云太直接,小师妹喊得不妥,秦清只好把称谓咽下去了。
不说还好,秦清说了之后霍冥云的脸色古怪起来,微蹙着眉瞧着秦清,眸色深沉,惊疑不定。
秦清见半天没有回复,抬眸望去,后者又猛地撇了头转了眼。
&ldo;……随便帮了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rdo;霍冥云别扭道,&ldo;你筑殿时引起的异相过于轰动,不少探子踏入长岭寻你的踪迹,若碰不上其他什么人,再过两三日我们便能进入魔域。&rdo;
秦清回想起自己的筑殿情形,默然无语,按理说正道筑台,部分人可引发祥瑞气象,魔道筑殿,有些人能召来邪异之物。自己修习正道筑台时唤来的也是祥云仙禽的吉祥物,换了魔气筑殿,大概是受了上次召唤的影响,引来的又是祯祥又是邪物……好在霍冥云似乎并未在意,问也未问。
霍冥云还在昂头瞧着外面,紧紧抿着唇,一动不动,坚持不看秦清。
秦清略摸清了霍冥云的小性子,敛了之前见面的争锋相对,温声道:&ldo;这几日也请霍仙子多相照顾了。&rdo;
霍冥云咬唇重重瞪了秦清一眼,恼怒道:&ldo;仙子什么仙子,正道那套少使在魔域,不然身份败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do;
看惯了秦清的冷眼冷色,霍冥云此时浑身不得劲极了,又在后知后觉想自己何苦费劲帮她,还没找出个好由头。
卷人回魔域还好说,是为九天狱火毒天道之誓,刚那会儿秦清为彻底掌控魔气以抵抗火毒而强行筑殿,堪称命垂一线。若秦清就此夭折,火毒告终,天道之誓也了结,和自己再无关系。
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就那么相对坐下掠阵了……
秦清不知眼前人的心潮澎湃,笑道:&ldo;受教了,请教魔域之内该如何称呼。&rdo;
收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样,惹得霍冥云不自在地微微正了身子坐好,别别扭扭道:&ldo;反正还有两三日也是无聊,随便给你说说也行。&rdo;
修行之人对睡眠要求的少,两三日的功夫霍冥云没什么疲状,倒是修为皆失后初筑魔殿的秦清中途撑不过去歇了一次。
几日后。
云雾缭绕的长岭里,一艘飞梭随着破空声如流光般穿破迷雾,绕过一层又一层的险峻山岭,那山峦越往前行绿意愈少,河床干涸,现出大块大块的裸露赤黑色土壤。荒山黑土一片,配着暗沉天色,笼罩着阴森森的气氛,也无飞禽也无走兽,弥漫着活物绝迹的窒息死寂之意。
那一艘窄小飞梭行进地越来越快,周边的白雾被激荡出来,空气扭曲幻变,直到弯曲折叠到一个节点,半空被撕开幽幽黑洞裂缝,飞梭登时如深海漩涡旁的一叶渺小的扁舟般被迫盘旋着卷了进去。
那飞梭从另一方的空中黑洞里掉了下来,下面是一小片黑漆漆的柳树林,飞梭哐哐哐一路砸着树枝,最后头重脚轻颤巍巍地卡在一粗壮枝桠间。那树林这才对着变故反应过来,挥舞着细长的枝条凶狠愤怒地抽打过来,咻咻咻劈打在飞梭外面的结界。
秦清还晕头转向地扶着桌面刚巧站稳,霍冥云已憋了一肚子气冲了出去,冷笑道:&ldo;尔敢!&rdo;
汹汹魔气从霍冥云身后化作狰狞恶兽吼叫着露出锋利獠牙扑过去,在挥动的树枝间几个跳跃,那些树枝纷纷溅射着腥绿汁液啪啦掉落在地。霍冥云又一抽鞭子打在张牙舞爪靠过来的另一株黑树的坚实树干上,那树轰的跳远好大一截距离,树枝蜷缩成一堆瑟瑟发抖。其他包围过来的树凄凄惨惨地把自己断掉的枝桠拖回树底下后乖巧站好,一动不动,好像自己是一颗普通的不会动的树。
飞梭被卡住的那一颗大树也乖乖地收了枝桠,颤抖着装死。
霍冥云恶狠狠哼了一声,叫了刚钻出船篷的秦清下来,一甩袖子,那乌篷船便渐渐缩小如孩童玩具般,回了霍冥云掌心。
秦清:&ldo;……这是?&rdo;
&ldo;墨玉柳,常常结群而行。&rdo;霍冥云恶声恶气道,又挥了唰的一鞭子过去,&ldo;别看装的这么老实,狡猾得很,惯会欺软怕硬的。压不住它就等着被它喂作养料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