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七夕将至,如今大街小巷都开始做起了花灯彩绦、璎珞香包的生意,不到申正时分,各处摊贩已叫嚷不绝,十分热闹。
穿过喧嚣的街市,赵少安锦衣冠发玉珏环佩,登入史府门坊,不时挑眉瞧瞧手中握着的一支蓝底白彩小瓷瓶,神情间透着丝丝顽劣。
“恭良哥哥!”
一声娇滴滴的呼喊迎面而来,赵少安下意识将小药瓶握紧,掩藏于黎色贴边水纹衫袖下,抬起头的瞬间,神色随之正然,微牵了嘴角,礼貌性地应了一声。
“史姑娘这是要出门?”
赵少安止步于三层长阶上,史碧珍只能仰了头去看他。
站在影壁水景中一丛短枝松柏前,潺潺水声萦绕其后,却万不及她此刻眼眸中的盈盈柔波。
“今日三哥不知何故惹我爹大怒,被罚跪祠堂,又偏巧方才有个不知名姓的来寻他,我寻思着可能又是三哥哪里招惹来的莺莺燕燕,倘若叫我爹知道,免不得又是一通责罚。故此,我才出来把人打发走。”
赵少安拿着药瓶的手背在身后,将那小瓷瓶在手心转动了一圈,已经猜到了她口中所指之人,心下失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一如既往的一张叫人摸不清进退的笑脸让史碧珍心里小小失落了一番,却又在他举步靠近的一刹那满心欢喜,忙挑着中听的话继续说着,以期与他并肩同行。
“爹常说让三哥多跟恭良哥哥你学学,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京兆府司狱司监察。
眼下你既来了,要不要先去拜会我爹?
我爹一向喜欢你,说不准你求个情,我爹就能对三哥网开一面饶了他这一遭呢。”
赵少安无视史碧珍一路对他送来的瑟瑟秋波,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顺着她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史姑娘倒是提醒了我,请问令尊大人此时在何处?我这就过去敬拜!”
史碧珍兴冲冲于他指了路,赵少安“谢”字还未出口,便听她掩袖巧笑道:
“我此时也无事,还是随你一同过去,有恭良哥哥在,在爹面前做起说客来,我也不怕了。”
“如此也好,有劳史姑娘了。”
赵少安不作他想,也不拒绝,坦荡荡应了。
毕竟人家要一同到父亲处省安,他也没理由拦着。
殷周国风较之南境之国稍为开化,女子多可抛头露面,除了庶出之女,皆甚少为依附之品,及笄后十九岁前仍待字闺中者比比皆是。
这史碧珍原本也是庶女,但三年前其母因贤德淑良被史文忠扶了正,请旨于礼部除了侧室庶出之名,是以今年已逾十七,尚未嫁人也不落口舌。
只可惜,一颗芳心早付于眼前人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一份殷勤献了这许久,如今听赵少安还疏离地将“史姑娘”三个字挂在嘴边,难免有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堆了笑,眼角轻饧,将母亲教给的魅惑学了三分,妖娆娇嗔道:
“恭良哥哥怎地还分人对待?对我就唤‘史姑娘’,这般生分,见了妹妹便一口一个‘珠珠’叫着,可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又或者你跟妹妹之间有什么不可……”
赵少安眉头一紧,沉了脸色,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史碧珍的话。
“史姑娘,有些话不可妄言,请你慎重!”
即便教风开化,可女子名节非同小可。
更何况,还牵扯到这府中唯一真心把史一航当兄长的珠珠妹妹,那便更加要紧。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那一副客套假笑外的反应,却是因为提说到了妹妹。
史碧珍一时心间苦涩,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如何能将他视线焦灼于自己身上,终是眼睁睁看着他迈开长腿择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