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不可遏瞪着始终云淡风轻攻守自如的暮晚,柳清韵真想将时间回转到四年前那天,当时就不该给这根木头那张能救命的大饼,就该眼睁睁看着他饿死街头才对。
“好,就算江灵栀这件事是意外,那沈知鸳呢?”她咬牙切齿更往前逼近了几步,直与暮晚不到三尺之距,眼中阴毒的光已然让她扭曲了面孔,“当日我让你杀了她的,是你自己说有什么世上无解的毒药可以毁其容貌,可是现在的结果呢?她竟然能够嫁给威远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那个位置筹划了多久?她怎么能轻而易举就夺了去?凭什么?”
暮晚一向只盯着地面的双眼微微一动,抬了眼睑,凝视着周身汇聚起越来越多戾气的柳清韵,眉心不自觉地紧锁,眼底也悄悄划过一丝怜悯,可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随即而来的是微不可察但足以诛心的……厌恶。
“答应您为您排除所有可能妨碍您得美人魁首的人,小人的的确确做到了的。至于沈姑娘与钱侯……姑娘您如何认为小人一介寒民有本事跟皇帝陛下叫板?”
听暮晚提说到了元宗帝,柳清韵像是被什么东西敲击了天灵盖,总算稍稍冷静了一些,可眼中的嫉恨不甘依旧浓烈。
“所以……我要你再去杀了她!”
她猛地再向前疾走两步,恶狠狠揪上暮晚的衣襟,用尽所有的力气朝前一带,没防备的暮晚就这样被她大力拽着俯下了身。
银白色的面具在昏黄的烛火中似乎多了点难得的温度。
要是面前的女子依旧如初的话。
但可惜……
“恕难从命!”
凝视着她一双魅惑的眸子,那里阴鸷得连他的倒影都模糊了起来,暮晚保持着与柳清韵额头相抵的姿势,眼神更加冷淡,声音也愈发凉薄。
“自此之后,凡涉及伤人性命之事,还请姑娘您免开尊口。即便暮晚得一个薄情寡义言而无信之名,也绝不再如您所愿。”
事实上,自沈知鸳那件事开始,他就已经这么做了。
他早年间因着不可为人明说的经历而磨练成了淡漠的性子。那些年无数次的死里逃生跌跌撞撞流落到龙阳,于生命弥留之际时那一眼,是真的能惊艳他一生,他本以为她会是他的骄阳他的救赎,没想到头来也只是救了他的命,而已。
当初,一口饼就着清粥吃了七口,所以,她将自己禁锢在身边见不得阳光的阴影中,诱使他承诺为她做七件事才能重获自由。
那时,他感念她貌似天仙心思纯善,欣然应允。
然而……
她提出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她父亲那恃宠而骄的妾室,只因为那侍妾不小心踩踏了她母亲精心培育的牡丹。
第二件事,除掉与她姿容不相上下但才华却甚高的沈知鸳,助她顺利得到了美人魁首。
第三件事,不惜一切阻止江灵栀和钱侯爷在临江仙相遇……
金鹏展翅烛台上,小小的烛火在二人身后奋力跳跃两下,灼尽余光后萧然熄灭。
窗外的月影不知何故却是照不进那扇半开的窗,黑暗,让屋内的一切尽归了墨染深渊。
在柳清韵震惊过后的盛怒中,暮晚退后一步,对她拱手作了一揖,又在她还未给出反应之前,脚步轻点,一个鱼跃钻出了窗子,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