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为此广为游走动员。最后,以萧家和?陆家为首的公侯大族们站了出来,不仅召回了旧伙计,还愿意广招新人,发俸的同时承诺提供衣食住宿,解决了许多灾民的生存危机。当西丘的大街小巷重?回往昔热络,正好逢上难得的艳阳天。这天并非什么节日,在年历上是再平常不过的月份,再平常不过的日子。街上商贩欢欣雀跃,卖力吆喝,行人摩肩接踵,逢人便笑。经过一场浩劫的洗礼,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安稳日子的可?贵。可?能身处其中时总是有?诸多不满意,觉得风不够柔,日头不够暖,天不够蓝,钱不够花,人与人之间不够友善……待磨难来临,人们历经疾苦过后,平素习以为常的东西,现在竟每一样都变得亲切又顺眼。是的,世间仍不完美?。天还是不够蓝,风太过凛冽,日头的作用在冬日里微乎其微,兜里的银子不多,人们各怀心思?……喜欢还是喜欢,讨厌还是讨厌。可?他们还能感受到?四?季的交替,日升月落,情深谊长,还能感受着自?己的每一件讨厌。还活着,还能感受,这便是最大的确幸。-被拘束了半年之久的百姓们劫后余生,这种?撒开?笼子的兴奋使得氛围十分?和?谐,大家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熟作一团。宋辞提着几件点心走在街上,迎面撞见同样出来放风的蒋小姐。或者说,应该叫她新的侯夫人。她俏丽张扬依旧,上下睨了宋辞一眼,没有?敌意,只是有?点傲娇。“王爷的病……无碍了吧?”宋辞点头:“嗯,已经痊愈了。”“哦。”她应了声,又问:“你怎么样?”宋辞笑了:“还好,没有?沾染上疫病。”“你呢?”“我?什么?”蒋小姐反问。“你们。”“你说我?和?陆行川啊?”她大大方方摊手:“就那样吧,不好不坏。”“我?烦他,他也瞧不上我?,彼此不讨对方欢喜,只是最近吵得没那么凶了。”见她坦然,宋辞也放轻松了许多:“他人还不错,若有?可?能,希望你们可?以慢慢走进对方心里,最后修成正果。”“当然了,我?也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不是光凭‘是个好人’就能万事大吉。若你实在不喜欢他,也要?勇敢一些,早日作出选择,免得平白耽误自?己的好时光。”“衷心希望你能幸福,蒋小姐。”说完,宋辞擦身意图离去。蒋瑶脚下迈出半步:“宋辞,等等!”她被呵住,回过头:“还有?事吗?”“嗯……我?……”向来明媚跋扈的司空府五小姐,此刻破天荒的支支吾吾起来。但?娇养长大的姑娘不会轻易挫掉那腔自?信,很快她恢复了神色,话中意味虽向她低了头,可?站在面前却微微扬起了白玉般的下巴。“那天……就是成婚前我?去食肆找你的那一次!”“我?说了重?话,现在想想确实有?些无理,像是在挑衅……”“但?我?不讨厌你,也从来没有?瞧不起你。”“婚事乃是爹娘为我?定下的,姑姑婶婶,嫡姐庶姐她们一群人都亲眼瞧着!我?不想丢脸,也绝不能丢脸!”“如你这般自?在的女子,不明白大宅院里可?笑的攀高踩低,勾心斗角。我?不能失了颜面,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和?你争……最后兴冲冲的抢回一个自?己并不倾心的夫婿。”“现在看来,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蒋瑶自?嘲苦笑:“你根本不在乎儿?女情长,也不屑于后院的互相扯头发。”她看着宋辞,眼眸中出现沉寂已久的光亮。让人后知后觉,原来她并非老气横秋的所谓世家主母,而是个年轻鲜活的小姑娘。“我?很敬佩你,这种?敬佩和?身份地位无关,哪怕你不是世家贵女出身,这般德才胸襟,依旧足矣令我?佩服。”宋辞比她高了半头,在现代的实际年龄也要?大她几岁。她也注视着蒋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是的,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那以后……”蒋瑶竟然有?些扭捏,揪了揪手中的丝帕:“我?能和?你一起玩吗?”“你放心,我?家里那些关于朝堂上的事,我?不掺合的!自?从陆行川利用我?父亲除掉大皇子,又摆了二皇子一道,他们认定我?和?陆行川一伙,是摄政王党,现在已经舍弃掉我?了……”“侯府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那对公婆彻底失了势,侯府如今全权由陆行川当家作主!他肝脑涂地的追随王爷,这你是知道的。”“还有?!你父亲和?兄弟姊妹他们,也从各方掌控中被解救下来,现在由侯府照看,当初说我?利用你家里人要?挟陆行川……那也是假的!都是司空府的主意!”心急火燎辩解到?这里,蒋瑶似乎有?些不安:“我?也不过分?要?求什么,只是偶尔,你再遇到?像赈灾这种?事,亦或者诗会茶会,能不能……带我?一个?”近年间宋辞经历的太多了,不再能够轻易的相信别人。可?心中赤诚犹存,即便不会毫无保留,至少余一片良善。她口齿开?合,和?缓吐出一个字:“好。”“真的吗?”答案出乎蒋瑶的意料,她显得很欣喜:“那等你成婚时候,可?别忘了邀请我?!”“请柬送两份,他是他,我?是我?!不管他去不去,我?一定到?场!”蒋瑶有?一腔小姐脾气,好在真挚爽朗。宋辞与她相视,无论往昔有?无恩怨争执,此刻,一笑泯然。“好,只要?你来,我?给你留最好的席位。”——小寒过去已有?几日,病迁所仅剩下最后一批患者,疫病眼看便要?迎来完全的胜利。王府和?食肆这边,也开?始筹备起了大婚事宜。曾经耿耿于怀的“在哪里出嫁”,“以什么身份出嫁”……换到?如今细想,只觉得无足轻重?到?可?笑。她决定就在食肆出门,这没什么不好。前日萧家登门过礼,那排场真可?谓是郑重?轰动,大张旗鼓,一遭下去半个西丘估计都能听到?响动。代她应下的长辈是钱婆婆,小韵小锦在旁帮忙礼待客人,一切尚还算妥当。昨日,三皇子也跑来凑热闹,说要?沾沾喜气儿?。宋辞了然,在大皇子二皇子相继过世后,他便成了西丘仅剩的储君人选,若不出意外,应当就是未来的新帝。萧让尘和?她都明确表示过,往后再无心参与朝政,从此退隐世间,做对闲云野鹤,后半生只管逍遥自?在。而他这举动,应该也是来示好。他们无心夺权,他不会赶尽杀绝……彼此都不挡对方的道,自?然可?以和?睦相处。其实要?是真的较量起来,一边是正统龙脉,一边是强权和?民心,谁也笃定不了必输或是必赢。只是在经历过天灾后,众人感悟了许多。与其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如相安无事,皆大欢喜。让他去当他的皇帝,萧让尘的幸福远不止权和?钱。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和?她。“姐姐,这顶鸾凤冠可?真好看!”李锲端起头面,放到?阳光下细细端详:“不过,它没有?姐姐好看。”宋辞正欲笑他油嘴滑舌,还没开?口,忽感一阵眩晕,紧接着便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她病倒了。没有?咳嗽发烧等症状,就只是毫无预兆的突然昏迷。有?呼吸,有?脉搏,却没有?意识。所有?人都以为她感染了疫病,唯有?萧让尘暗自?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