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坦白件事儿?不过,提前说好,你别生气。”沈诺白最后几个字尾音咬得很软,像小猫撒娇。
周潜嗯了声。
沈诺白盯着他,慢慢把另半张脸侧了过来。
红肿这会儿消下去点,但还是留有印记,看起来惨不忍睹。
“唐忆又打你了?!”
周潜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握紧拳头青筋暴起,甚至气急了连眼睛都蒙上层很浅的水雾。
沈诺白从没见过周潜这样。他连忙从沙发上跪坐起来,拉着周潜的手晃了晃,“那会儿她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躲开。”
“你知道吗?本来唐女士想拿那根手杖的,但是被你藏起来了,她没能找到。”
“说起来还得谢谢我们阿潜,不然……”
沈诺白没说完,周潜将他揽进怀里。
他埋在沈诺白的肩膀处,“别这样啊,疼就和我说,不开心也要和我说,不要压着自己的情绪来哄我啊。”
周潜揉了揉沈诺白的脑袋,动作放得很轻,像是对待他最爱的珍宝。
飘荡了一天的心终于被妥帖地收好,沈诺白放下防备,抓紧周潜的衣侧贴了上去。
“我拿冰袋冷敷过了,不疼的。你说好了不生气的。”沈诺白发出喟叹。
“我没气你。”
“和自己生气也不行。”
周潜觉得自己仿佛被裹进一颗酸涩的糖豆里,眼前的人乖到不像样。他指尖虚空从沈诺白受伤的脸上划过,没敢挨着,生怕惹出一点疼。
被沈诺白戳中心思,周潜是在和自己生气。
早上唐忆那句轻飘飘的话的确让周潜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怕他配不上自己养的玫瑰。
他在气自己,在追赶沈诺白的这条路上,他跑得还是太慢了。
周潜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沈诺白的头发。
沈诺白觉得自己仿佛要溺在这片温柔海里,他想了想,挑着和唐忆的对话开口。
“唐女士最开始想让我转学,我拒绝了。后来,她就拿出这些东西,说要送我出国去做训练生,还说要是我签了合约,就答应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周潜停了一秒,“唐女士打的什么主意?”
“我看了合约,明显的格式合同,甲方用来割韭菜的。一旦进去,估计很难出来。我找牧子骞问了,他说那边挺苦的,好几个小孩进去后,受不了想出来,就得赔天价违约金。”
沈诺白从周潜怀里退出来,“唐女士应该是觉得自己想了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说不准又能让我放弃跳舞,还能通过ry的管控自然而然地断了我们。”
“她这是想着不亲手做恶人?”周潜拿起合约翻了翻。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利,“不止这些吧?只是这样,根本拿捏不住你的。”
“你成年了,根本不用理会这些。”
沈诺白:“……”
周潜太敏锐了。
无奈,他只好坦诚,“她说,她会像沈之江一样跳下去。”
每一个字犹如踩在尖刃上,密密麻麻地噬着钻心的疼。
唐忆向来很会戳人心窝。
她明知道沈诺白这十年心里最大的痛苦,归咎起来就是从沈之江去世的那一刻起。唐忆拿着“唯一的亲人”这张筹码上桌,用亲情做最后的绑架。
周潜无声地看着沈诺白。沉默在他们之间流淌。
“你不告诉我,是想好要拒绝唐忆了,是吗?”周潜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形容不出来他此刻的感受,只是拿着合约的指尖都在发着抖。
沈诺白垂下眸子,“没关系的。我成年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
他这不是回答,明明是在用一种自我厌弃的方式,反复给自己做催眠。
沈诺白和周潜心知肚明。
如果不答应唐忆,如果唐忆真的像沈之江那样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那么,困了十年的沈诺白将一辈子走不出这团阴影。那是沈诺白不可承受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