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年近八十,长年的休整保养使她身子骨还算硬朗,但腰背佝偻,面白纹皱,苍苍白发梳的再光滑利索也掩盖不老发稀疏。
她正被宫人前呼后拥,圣上与皇后也在跟前祝福请安,虽然当今太后并非圣上的亲娘,但作为丧子多年的嫡母,也只有圣上一个依靠。慈眉善目的老人有独特的震慑力,琼羽看着她,便觉得今日宴上会比中秋少些火药味。
然而事实又给不谙世事的太子妃上了一课,重阳宴开始不过半个时辰,后宫娘娘们会养花的展示盛菊,会弹琴的屈身奏乐,会跳舞的更是摇摆不休,没一会能换两三套衣装!
凡事用人去做的活,全部由位分不低不高的年轻美人们包揽了,那见缝插针的认真刻苦,丝毫不输给宫中专业的乐人舞女。
若将中秋那日,比作是皇后给东宫硬塞了串炮仗,那今天,就是后宫合伙给皇后扔了枚炸药。滚滚浓烟,皆藏在各位娘娘的眼珠子里了。
某位娘娘正在堂前跳着舞,骤然“呼啦”一下子翻了个跟头,霓裳彩裙在空中亮出一道漂亮弧线,宛如腾空的彩虹。
这个动作惊掉了琼羽筷子间的肉片,她不禁感叹了句:“厉害,真的厉害。”
“呵。”旁边传来一女子的轻笑,琼羽转头看去发现她是五皇子妃孙妩。孙妩见琼羽注意到她了,现伪出一副恭顺样子:“妾身见过皇嫂。”
琼羽和孙妩没见过几次,却深知这是位醋精再世,与谁相见,必须是要比一比才好。明明萧云奕和五皇子兄友弟恭,她非要把“我家夫君不是太子,但那又如何”写到脸上,处处想压过琼羽一头。
于此琼羽只想说:做梦。
她如今连萧云奕都敢怼了,还怕这种人不成?
琼羽不是很想为了孙妩放下筷子,便嘴比手快先回复道:“弟妹有礼了。本宫方才只顾着哄诺诺了,竟忘了与弟妹问好,实在是失礼。”
孙妩一双小眼盯上了琼羽手里筷子,心道:哪是顾着哄八公主,分明是只顾着吃了。可她表面依然笑的挑不出毛病:“皇嫂这么喜欢八公主,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啊,可不是要捧到天上。”
琼羽笑容一滞。
孙妩不光一副才意识到的样子,还特意想揭开琼羽伤疤:“哎呀,看妾身这脑子竟忘了皇嫂才小产过。”
琼羽是个大明白,在孙妩开口时就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她心说:找事是吧,行,本宫还非但不计较,还要当着你面再吃两口。
两筷子下去,孙妩的脸更绿了。
她咽了吃食,恢复笑意:“本宫不如弟妹有福,都不用自己生,就有孩子赶着叫娘。”五皇子的妾室得了一对龙凤胎,着实把孙妩气的不轻。
孙妩气喘几下,并不想轻易认输:“妾身不如皇嫂胃口好。南昭儿女善歌善舞,想必这些舞技,还不如肉片子入皇嫂的眼。”
妯娌再看不惯,也是要处下去的,她不想因为口角给萧云奕添麻烦。琼羽清楚醋坛子的心态,若想和她好好说话,唯一的办法便是一起对外八卦。
她全当孙妩是个鲜活的消息来源,笑道:“弟妹莫要戏弄本宫了,你也听的出来,本宫方才是真的佩服。弟妹可知,这是哪位娘娘啊?”
孙妩得了显摆机会,八卦和竹筒倒豆子般信手拈来:“抚琴的是常年不得宠的张才人,跳舞的是父皇才封的沈宝林。皇嫂别看沈宝林年纪轻轻,最近可是父皇专宠的新人。”
既是聊天就没有只听不说的理,琼羽也适当附和几句:“张才人本宫倒是见过几次,怎么瘦成这样了,险些没认出来。沈宝林又是哪家大人的女儿,看她巧笑灿烂,应当入宫没多久吧。”
“什么大人,哪位大家闺秀的舞姿往花样妖娆上靠?”孙妩对小门小户最是不屑一顾:“不过是个模样出挑的舞姬,攒了八辈子福分翻身做了主子,能和张才人同住一宫了。”
琼羽淡然道:“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依本宫来看,今日还是沈宝林带着张才人在堂前秀了一把,张才人若能因此复宠,还不要对沈宝林感激不尽。”
“感激?”孙妩捂着嘴惊叹不已:“她们之间哪有什么感激之情,今日对你笑的姐妹,来日说不定能越到你头上造作。皇嫂也别糊里糊涂地看热闹了,等您身在中宫之位,便懂得其中苦楚了。”
琼羽闻言,缓缓抬头看向皇后,她脸色不算太难看,但也有五分隐忍在上。孙妩说的并非全是废话,未来苦不苦,琼羽不敢确定,可如果萧云奕一直没有康复,后宫空空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她自己,那肯定仍与一个牌位攀比度日。
那,那也挺苦的啊!
“弟妹说的是。”琼羽瞬间没了什么食欲,只是她被别人扰了兴致,那人也就别想吃好了。既然那么喜欢酸便给她加一坛醋:“不过某人不在其位,自是有幸,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那般的苦。”
孙妩察觉到了琼羽的不爽,但擅谈储位该是大不敬之罪,她扭头显了小人不得志的嘴脸:“妾身失陪。”
碧波在后站着不好打断,她见琼羽结束对话,才弯腰贴着她耳朵道:“太子妃,方才一位公公来,说要将各位主子准备膳食收过去验毒与布菜。奴婢留心看了,领头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惜楠姑姑。”
“交去了吗?”琼羽多留了一个心眼:“这么说来,皇后是想到东宫会准备膳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