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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页(第1页)

暮云摇头,“你们去,我在家里守门,万一再来了赏赐也好有人接着。”朝云骂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财迷,不去拉倒,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暮云倒不生气,辩驳道:“兰花可得开一阵子呢,又不是今儿开明儿就谢了,凑这个热闹干啥?”朝云不理她,拉着我往外走。到底是怕遇上贵客,朝云不敢走大路,只带我沿着隐秘的小径走。花园里静悄悄的,并不见有人走动。想必都在前院赴宴。穿过小树林,刚要拐弯,隐约听到林中传来说话声。我本能地停下脚步,转身才欲瞧上一眼,突然一只大手伸出来,狠狠地将我扯过去。未及回神,已有剑尖抵上我的咽喉,耳畔响起一个狠戾的声音:“将军,抓到一个刺客!”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大了起来。那人口中的刺客……可是我?挣扎了几下,那剑尖抵得愈发地重。心里着实慌了,朝云也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一条帕子攥在手心皱巴巴地不成样子。恰在此时,一个穿深青色纻丝燕服的男子大步自林中走出。那人下颚留着浅浅的青色胡茬,眼底透出吓人的冷漠与狠绝,沉声问:“什么人?”“杨将军……”我急于开口,可剑尖抵住我的咽喉,让我说不出话来。朝云倒地便拜,“这是我家老爷请来掌管花木的叶姑娘,将军手下留情。”杨成达锐利地打量我一番,叱道:“你可知皇上在此,冲撞了圣颜要砍头的。”朝云泣道:“奴婢不知,奴婢前往兰坊抄了近道才行至此处。”杨成达挥挥手,“去吧。”咽喉处的剑这才移开,我长舒一口气,曲膝行礼,“多谢杨将军。”正欲走,林中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什么人在此喧哗。”杨成达扬声道:“没事,沈府管花木的工匠经过。”静默了一会,尖细的声音又道:“宣!”是要见皇上吗?我慌得六神无主,几乎迈不开步子。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有人攥住我的胳膊,拉着我便往前走。我抬眸一看,那人一身玄衣,竟是进京路上在客栈遇到的那个面冷如霜的少年。☆、11闻身世行至林中开阔处,他推我上前,自己退至一旁。我定定神,目光寻得那角明黄色的衣袍,倒地拜了下去,“民女叶浅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过了好一阵子,听到柔媚的女声道:“抬起头来。”该是哪位妃嫔吧?我急忙又拜,“娘娘千岁千千岁!”大着胆子朝前面看去。皇上约莫五十岁,看上去极威严,冷肃的眼底泛着纵欲过度的青色。身旁的妃子三十五六岁,容长脸,柳眉杏眼,薄薄施了层淡粉,许是中午用了些薄酒,脸颊带着丝绯红,浅笑着说:“你就是沈府的花匠?这满园花开的胜景,辛苦你了。”我恭敬地答:“民女来沈府才数日,今日百花盛开,一来因着皇上与娘娘的贵气,二来是沈相千秋的福气,民女不过尽绵薄之力,不辛苦。”妃子吃吃笑着,低声说了句什么,隐约听着有“好看”“伶俐”等字眼。皇上始终板着脸,并不答话,挥手令我退下了。出了小树林,定了定神,感觉后心一片湿冷,原来不知何时竟出了一身薄汗。朝云不安地问:“皇上说什么了?”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身后传来嘲讽声,“不是成心在皇上面前露脸吗,怎么得了机会又不敢上去了?”又是那个冷冰冰的玄衣少年。我虽然恼他出言不逊,可他是皇上的人,终是压了怒气,解释道:“我们要往兰坊去,没想到皇上竟会在这里。”他却是不信,鄙夷道:“先是想方设法进了沈府,入了沈相的眼,现下又见了皇上。嗯,靠山一个比一个大,接下来该是进宫了吧。”简直不可理喻,方才对他的一丝好感顿时化为乌有,拉着朝云就走,再不愿见他。一路走一路气,也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那少年,他为何处处与我做对?恍惚间,听朝云喊了句什么。我诧异地转向她。朝云道:“楚公子正往树林里去,我提醒他皇上在那边,也不知他听到没有?”我侧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月白色的修长身影,优雅从容地进了树林。再行得几步,隐隐有琴声传来,干净、悠扬、清澈、婉转,飘飘悠悠地飞旋在花园上空。直到我们进了兰坊,琴声仍是未停。魏伯出人意外地在兰坊,坐在石凳上盯着那盆墨兰发呆。直到我们走近,他才晃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清理旁边花盆里的残叶。清理完了,将花盆抱起来,对朝云道:“这两盆花开得正好,放到大少爷屋里摆着吧。回头再往姑娘屋里送两盆。”说罢,朝外面喊了两声。有小厮推着独轮车过来,将两盆建兰搬到车上。朝云原本是服侍大少爷的,找她送花并不奇怪,我却明白,魏伯是特地将朝云支开,想单独与我说话。他想与我说什么?“小小姐,田家的仇,一定要报啊。”魏伯的神情像在哭,又像是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沉默着,等待下文。午后温润的风吹过初绽的兰花,淡淡清香中,十五年前的往事缓缓呈现在我面前。那年的冬天格外冷,白水河的水早早结了冰,河畔的梅花却开得极盛,红的如朝霞,白得若瑞雪,绿的似碧玉,层层叠叠,团团簇簇,美不胜收。白水书院的女公子抱着粉彩罐子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取花蕊上的落雪。风吹开她帷帽的面纱,露出清雅绝伦的面容,在满天飞舞的红花白雪里,她风姿绰约飘若仙子。刹那间的芳华迷了赏梅人的眼,醉了赏梅人的心。翌日,风流俊俏的沈家二爷叩开了白水书院的大门。沈二爷博览群书文采斐然,书院的创办人田老爷登时将之引为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更唤出一双儿女与他相识。俊男美女才子佳人,初见倾心,再见动情。沈二爷越发往书院跑得勤,他学问好,长得一副好皮囊,出手也大方,田家上至年近花甲的老太太,下到洒扫庭院的粗使婆子,无人不喜欢他。秋意微凉的时候,沈二爷贪恋田太太亲手酿的桂花酒,夜夜与田少爷对酒长谈,醉了便宿在田家,神不知鬼不觉地与田小姐成就了好事。转眼又是雪飘梅花开,田小姐有了身孕,沈二爷却没了踪迹。随着田小姐的身子日渐沉重,此事终于瞒不过去了。白水书院向来治学严谨,声誉颇佳,此事一出,众弟子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退学。田老爷清高孤傲,何曾受此奇耻大辱,急火攻心一气之下撒手人寰。田太太虽恨女儿不争气,又狠不下心赶她出门,犹豫着两相为难,思虑太过终至缠绵病榻。看着父亡母病,唯一的妹妹又挺着大肚子日日以泪洗面,田少爷咽不下这口气,四处打探机会找沈二爷讨个说法。怎知沈家门楣高贵,他数次登门均不得入,更遑论见到沈二爷的面了。六月二十八,田小姐诞下一女婴,田少爷再次登门求见,恰逢沈家大爷千秋,田少爷混在送贺礼的小厮中进了沈家的门。至于田少爷见没见到沈二爷,谈没谈过话,无人知道。总之,那日傍晚,一群黑衣人来到白水河畔,一把火将书院烧了个干干净净。其时,魏伯正在花园里干活,情急之下翻墙跳进白水河才保得一命。据说有人目睹田家的少爷抱着个婴儿襁褓逃了出去,可事实是否如此,亦是没有人知道,更无人去求证。“田家于我有恩,此仇我不能不报。这些年我在沈家,一直想找机会出手,最后都是无功而返……还好,我等到了小小姐就算死也没什么遗憾了。”魏伯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面乌漆漆的腰牌,“这是当年放火的黑衣人落下的,是沈家迫害田家的证据。小小姐,沈家权高位重,又养了一批见不得人的死士,能扳倒他们的只有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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