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高点。”裴予质道。他做了个双手投降的动作,长袖也被脱下。没了湿衣服黏在身上,他似乎也没那么冷了。裴予质将绒毯卷起来,擦了擦他滴水的头发。裴令感觉自己像一只不会说话的家养宠物,主人正在耐心地给他洗澡。恍惚间,他听见裴予质叹了口气:“手还不放下吗?你要给我投降?”裴令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是毛茸茸的宠物,上半身没有东西遮挡会让他没安全感。双手情不自禁搂住自己,那条绒毯又只好展开,再次松松垮垮披在他身上。他瞄了眼裴予质,开口时声音滞涩:“我没那么容易被吓到,你不用照顾我。”“我知道,你只是在生气。没关系,马上就到家了。”裴予质说对了,他的确在生气。变故发生之后,他看清了被扔进泳池里的是个人。不仅如此,身上还被绳索捆住,脚底下被绑了一块石头。他被保镖强行拦住,后来场面混乱,原本安静空旷的屋子一下跑出来好些人,挤在楼顶。敢情那两家都带了人来,暗中守着,各自都防备着,看来今夜的商谈原本就不会愉快。在混乱间,他听见有人说“那不是人”,脑海里紧绷的线顿时松了不少。幸好不是活人,他第一反应还以为真的是魏迟,但魏迟不可能在一架直升机上。所以在那一两分钟内,他脑中还过了很多种猜测,从裴家的医生猜到了沈家的司机。毕竟受伤的一般都是炮灰。像他以前那样。不对,他现在也没少受伤。众人将那东西从泳池里拖出来,摆在地面。那是个类似人台的人偶,男性身材,没有五官。这具没有五官的人偶,被用来当成一个恶作剧,更贴切来说是一个威胁。指代谁,裴令不清楚。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要是当时这个东西的坠落点再偏离四五米,他当场就死了。脑袋开瓢,血肉四溅的那种。裴予质就算立刻破窗从楼上跳下来,都只能赶上给他收尸。在脑海里不抱希望地叫了两声系统,果然,无应答。世界意志这一次出手相当利落。裴令事发时被溅起两米高的水花淋了个透,思绪全回到脑中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有多狼狈。就在这时,裴予质拿绒毯将他裹住,确认他没受伤之后,就道:“先离开这里,能走吗?”他点点头,肩膀就被一双手揽住,被带着离开。不慌不忙下楼的沈照玄试图叫住他们:“不给个交代就走了?”裴予质停也不停,往电梯那边去。沈照玄跟了上来,语气却还是温和的,笑着说:“看来这场闹剧与两家都没关系,想来也不是魏家做的,那会是谁?裴总的仇家多吗?”裴令裹着毯子默默地听,沈照玄和裴予质的态度似乎不太对劲,仿佛是刚才谈崩了。从电梯旁的金属装饰板上,裴令看见了沈照玄的身影,正好对方也看向了倒影中的他。“小骗子,几天不见功力大涨啊。”沈照玄笑道,“迷得裴总婚也不想结了,家也不愿意回了。回去之后,记得帮我给你沈然哥哥问声好。”裴令眨了眨眼睛,原来裴予质拒绝了联姻啊。他撑起几分精神,扯了扯裴予质的袖子,在对方低头听他说话的时候,又用正常的音量道:“房产,别让他耍赖,还有精神损失费。”在沈照玄地盘上出的事情,肯定得由沈家来补偿。裴予质都说了,他的伤口不能沾水的,这下好了,他多惨啊。倒影中,沈照玄笑意更深了,但看起来挺不悦的。电梯门打开,裴予质带他走进去,带来的人也纷纷站到他们周围。就算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保镖围着,裴予质也是绝对的视线中心。这人身上拥有一种气质,沉静到让人觉得世界末日也没什么大不了。裴令第一次完全感受到他哥成年后的气场,就像展开了一面无形的盾,让他可以狐假虎威。裴予质终于开口:“在你决定绕过我,去找他们的那一刻起,沈家就不由我管了。祝你足够好运。”气氛几乎剑拔弩张。门合上之前,裴予质又补充道:“还有,房产折算成市价给宋泠,他不需要其他落脚的地方。”“你最后那句话挺怎么想出来的,我感觉沈照玄笑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在车停下的时候,裴令故作轻松道。裴予质原本要下车,闻言顿住,转头问他:“狡兔三窟,这么喜欢收集房产,你想有几处家?”家。这个字眼挺陌生的,让他想起小时候和裴予质每天的日程,不过是在学校和家之间往返。可是他们都不约而同明白,那根本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