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一切千回百转,百转千回的时候,当苏浅妥妥当当坐在了自家书房的时候,当叶屠苏已经换了一身丫鬟服,状似乖巧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苏浅深深地觉得,他的克星,貌似出现了。
叶屠苏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身上的侍女长裙,扭扭捏捏也算是做足了姿态,柔声道:“公子,此番恩情,奴家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按道理说,苏浅自小在宫里长大,女人嘛,美的更美的,柔弱的更柔弱的,娇媚的更娇媚的,哪种是他没见过的?
可是至少面前的这种,他着实没见过。
说她美吧,眉眼里却又带着一股女子少有的英气;说她飒爽吧,此番柔弱倒是装的行云如流水,丝毫不闲造作;说她娇弱吧,她一双琉璃色的凤眸和微翘的嘴角,却满是媚态,细看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可是这些,苏浅现在是一点也没有兴趣,因为苏浅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女人用这样的语调讲话是不对的,不然自己的胃怎么会有些抽呢?于是苏浅当机立断,朝着叶屠苏摆了摆手,建设性地提议道:“好好说话。”
叶屠苏倒也听话,好像得到了特赦,吐了一口气,深深地叹了一句:“干!憋死了!”可刚说完,又忽然觉着在大美人面前,此番作为实在是不妥,又硬生生改口道:“哎呦,真是憋死奴家了,呵呵呵~”
如是能看到叶屠苏能有今日这般秀气腼腆,只怕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大哥又当奶娘的冷大护法都甘愿欣慰地闭眼了。无奈苏小王爷身在福中不知福,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好歹才将它压了下去。作为一个聪明人,苏浅决定不在纠缠这个问题。可是有一个问题,却是不提不行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直缠着我究竟有什么意图?还有,刚刚在你房内,外面人所说道的教主、冷护法又是什么东西?”
叶屠苏小心肝一抖,忽然翘起两根兰花指,指了指外面的月亮:“公子你瞧,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错!”
苏浅不为所动:“不交代的话就滚出府上,我这里不收闲杂之人,尤其是身份不明之人。”
叶屠苏的兰花指耷拉了一下,旋即又顽强地坚挺了起来,换了个方向指了指苏浅书房内的软榻:“公子,用不用奴家给你铺床?”
“……”
鸡同鸭讲也不过如此,苏浅第一次怀疑,莫非是自己的计策用的不对。看叶屠苏的模样,也不像愿意答的样子,抱着白捡来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的原则,苏浅干脆不再问,直接招了招手唤了叶屠苏来替他磨墨。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苏浅好歹安安静静看了会书。待看到精彩之处,方才提笔蘸墨,却惊恐地发现,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一方最爱的上等听松镂空歙砚,已然硬生生被叶大教主磨出一个坑。而罪魁祸首却全然不自知,一脸狗腿相,喜不自禁地望着苏浅。
刚刚一听要磨墨,叶屠苏便摩拳擦掌,只觉得表现的机会来得真快。为了讨好苏浅,她磨墨时可是运足了八成的内力,好在这方歙砚是上品,不然凭着叶大教主功底,半柱香时间就是磨穿一个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于是在轻轻松松毁了苏浅一方好砚之后,叶屠苏不知道,她作为书房丫鬟的道路,就此是断送了。所以当第二天一觉醒来之后,原本替苏浅端茶送水的丫鬟樱桃喜滋滋地告诉叶屠苏她被破格提拔为书房丫鬟的时候,叶屠苏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她被樱桃一路领到膳房,交代完苏浅用茶的口味之后,叶屠苏这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所以……现在她算是……茶水丫鬟?
好在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叶大教主一点也不为自己降级的事实沮丧,比起这个,彼时她心心念念的,却是她那场又软又暖和的被窝。于是半梦半醒间的叶大教主第一次亲手泡了一壶茶,稳稳当当地递到了刚刚处理完政事的苏浅面前。
要说樱桃真是可怜,明明好说歹说费了一番口舌,该交代清楚的,都同叶屠苏认真交代了,怎么说也算是尽忠职守。可就算再交代,谁有能料到叶大教主根本不会泡茶呢?别说是泡出苏小王爷喜欢的口味了,即便只是要求泡出一般人能咽下肚的口味,那也简直是在难为叶大教主。于是在苏浅轻啜了一口叶屠苏端给他的茶后,忽然猛地掀开茶盖,狠狠地心疼了一把里面满的快要溢出来的雨前龙井茶叶之后,叶大教主的地位从此便由茶水丫鬟,降到了扫地丫鬟。
嗯,其实仔细算一算,叶屠苏这一降,是跃了一级的。按理说,茶水丫鬟降下来,该是膳房丫鬟才对。可就单单从叶屠苏前面犯下的两重罪案看,苏浅基本是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可怕的事情。鉴于前几天他的倒霉皇兄刚刚赐了他些百年灵芝山参将养身体,要说皇兄苏浅虽然不待见,可他忽然觉得,好东西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所以第三天,当叶屠苏握着扫帚柄站在院子内,看着书房里樱桃和另一个丫鬟翠花忙里忙外给苏浅殷勤而熟练地端茶磨墨的时候,心中终于有些不舒坦了。好在有一件事情,倒是让叶大教主觉得顺心了些,因为这府中的人,尤其是这府中的女人,看她的眼神,似乎越来越友善了。善良而单纯的叶大教主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是自己完全失宠的标志,也是自己真正沦为一介扫地丫鬟宿命的开始。
就在叶屠苏运了轻功,欢天喜地地秋风扫落叶之时,苏浅却偷偷找来了昌亦,关了门小声问话。
苏浅喝了一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抬头看向昌亦。
“查出来了没?”
昌亦有些为难地努了努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苏浅一个眼刀扔了过来,才老老实实招了。
“要说查也算是查出来了,可又多多少少有些出入,叫人奇怪。”
苏浅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你是打算利落地说出来,还是打算滚回皇兄身边让别人来替你说?”
昌亦微微哆嗦了一下,决定还是稍稍酝酿一番,如实道来。
“奴才这两天仔细去江湖上搜查了一番没听说过那个名门正派有教主跑了的。至于姓叶的教主,江湖上有两个,可是都与这苏苏姑娘不符。”
“苏苏?”苏浅挑了挑眉:“你出去两天,怎么叫起这来历不明的人物倒是亲热的紧。”
废话!昌亦心中朝着苏浅狠狠啐了一口。第一次见面时,叶屠苏男扮女装,再加上本就是晚上,并没有没看清叶屠苏的相貌。待那天苏浅牵着叶屠苏步入雅阁之时,用文艺点的说法,那叫做小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无论从脸蛋个性还是身材,样样都符合昌亦心中女神的标准。无奈这样的女子却偏生糟践在了苏浅这个不近女色的死和尚手上,还怀疑人家的身份,派他一探究竟,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连昌亦也要为女神报一报不平。不唤人家苏苏,难道唤你浅浅啊?
可是想想也就罢了,这样一番话,就算给昌亦十个脑袋,也是不敢说出来的。于是昌亦摸了摸后脑勺,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憨厚而淳朴的“嘿嘿”。
好在苏浅懒得深究,拍了拍昌亦的肩道:“你倒是说说,哪里不符?”
昌亦正了正神色,答道:“姓叶的有两个,一个是铸剑山庄的庄主叶茗,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爷们,还有一个是人人唾弃的魔教月冥的教主,叶屠苏。”
“叶屠苏?名字不是一样,你为何说不符?”魔教教主?苏浅眯了眯眼睛,一时半伙,那场景倒真不怎么好想象。
“名字确实是相同,可那叶屠苏,江湖人传言面容如同夜叉,喜穿红衣,而且杀人如麻,见过她面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还总扛一柄月冥九环宝刀。”说完昌亦好心用手比划除了一个多高的物件,解释道:“那宝刀差不多这么大。”
“那又如何?”
昌亦心中暗骂苏浅难得糊涂,却又只能耐心的解释:“若苏苏姑娘真是这个魔教教主,首先当然不会这么漂亮,在这,她若有什么图谋,也不可能亲自来做卧底,再说听说王爷你这两天都连降了人家好几级了,人家若是那魔头,王爷你怎么可能完完整整站在这儿……”昌亦说完还笑了笑,忽然察觉空气有些冷,这才又乖乖接着分析道:“而且那魔头的两个左右护法的名字也同王爷您说的不一样。那两个护法,一个姓凌,一个姓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