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若你我真有血缘之情,此番不过是提早相认罢了;若是误会一场,便当是我认你做义兄,叫得亲切了一些,如何?”
他眨眨眼,半晌才应下:“好、好。”眼神里是望不尽的感慨,依着她的推测,倒是有几分道理,可他却觉得分外劳累悲凉,未有任何兄妹相认的喜悦。
“哥哥。”她叫得顺口无比,虽然私下里练了不少遍,气得自己掐脸颊改表情,临场发挥却效果甚佳,“我如今在宫里,除了皇上还能依靠谁呢?而宁家,自我未出嫁之时便对我百般苛待,宁思渚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交情这么好却对“友人”的女儿这么不好?陆简之猛一思索,惊出一身冷汗。
随后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出了鸣凰宫,只等着一身汗渐渐消散,才想起她最后说的话:“宁思渚想要害我,我却不能坐以待毙。”
陆简之将衣冠正了正,本打算直接回太医署,却在路口转了弯,径自往建章宫去了,没想到,却未见到赵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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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棠宫
两列宫女鱼贯而入,奉上瓜果糕点,安芸眼瞧着这十余人里格外入眼的几张新鲜面孔,转瞬记在心里,摆摆手吩咐道:“本宫想和珣昭容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吧。”身份变了,自称也是要变的。
头晌她接了旨,得封安妃,不及午时,新添的太监宫女便送了过来,安芸对这办事效率很是满意。她看宁思渚之流如跳梁小丑一般,对于她的拉拢并不拒绝,却远远观望,不做特立独行的事,却总得想一些合宜的办法入皇上的眼。
这不,宁思沅出事,她趁着乱让人报信,同行的妃嫔里没有人知道是她做的,赵挽也不说,却早已把好处送到,任由他人乱猜去吧。
“多谢珣姐姐指点,妹妹在此特作拜谢。”安芸从榻上起身,敛衽躬身,那位珣昭容脸色一变,连忙起身相扶。
“这可当不得,你如今也是身列妃位,不能乱了规矩。”珣昭容言语里已带了仓促之意。
礼行一半,意思已到,成不成礼都是那么回事,安芸微微一笑,颔首,施施然坐到珣昭容一旁,把她奉为上宾,“不管怎样,您还是帮了我大忙。”她原本不欲搀和宁家姐妹相争之事,不论站在谁那方都怕惹来麻烦,是珣昭容提点她向昔才人示好。
“我有什么好居功的呢,娘娘是有耐性之人,厚积薄发,福泽到了,开门纳福便是。”珣昭容暗自思忖,觉得这女人行事温吞,淡淡如水,能做长远计谋。往皇上的餐桌上送汤水,冬送参汤当归汤,夏送荷叶莲子汤,花样真算不上繁多,横竖也就这两样。去年选秀刚进宫那会子,托上关系给皇上送东西的新人们很多,但是皇上什么东西也不缺,一次两次得不到嘉许,便就作罢,可安芸不是,人家一送就是一年。她就像桌子上那碗一个季度都不怎么换模样的汤一样,不算起眼也不算极品美味,但始终温热待人品尝。
就缺那么一个契机,让皇上对她的好感上升到一个台阶上,彻底地记住她,而且,全都是好印象,她没白等这么久,也等到了。
“您入宫日久,处事比我得当,看人看事都比我更深远,往后有什么事还是得请教您。”但凡人与人相处,都讲究个气场,两人气场很合,都是出身书香门第,性情过分温和内敛。要说两人怎么认识的呢?前不久,贤妃落马,被贬冷宫,皇上好像记起了往昔服侍过他的女人一样,有不少人给了封赏,比如这位珣昭容,比如帮着宁思渚为非作歹的宋昭仪,其实也是赵挽对她们无子的补偿,可宫里的妃子们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以为她们再获圣宠,又一股脑地涌了上去巴结逢迎。
被安芸恭维了一番,珣昭容合宜地笑了笑:“该说的我也不瞒你,我也愿着你好,可有些人就不同了。”她一双透着温情的眼睛里闪现一丝鄙夷,用帕子捂着唇阴冷地笑,“那宋昭仪,也不过是从我宫里爬出去的宫女,能有什么大的见识?只在挑拨生事上多长了几分眼色罢了。”
挑拨生事?这样的人再结交了宁思渚那样的蠢人,以后可有得好戏看了,安芸心中暗喜,从她话里听出几分不屑和不顺,安抚道:“姐姐不用在乎,横竖该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上去了也是丢人现眼,强扶上墙的烂泥早晚得滑下来,我们暂还不急。”
珣昭容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越发温和,于是对视的四目里,愈是温婉和煦,愈是野心暗藏。
正在此时,外头传:“皇上驾到——”
他顶着冶冶的高阳进来,只觉周身都散着熹微的金光。珠帘闪烁,潋滟似水。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能在正月十五之前完结,也算是功德一件了,我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