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自己喉间像是汩汩流过了什么东西,是血,或者仅仅只是她胸腔间残存的最后一口空气。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于真实……直到她张开眼睛,茫然地大口喘息,这一切都依然像是真实存在一样,让她的心跳和血压都飙升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
是的……就像是真实一样,但却不是真实。
她听到了一个激动的声音:“他们醒了!”
她的视线中央出现了一张俯看下来的脸,他对着她微微笑了笑,温和的语调里,有着无与伦比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小惜,你做得很好,你们现在安全了。”
她张了几次嘴,才终于发出一丝嘶哑低弱的声音:“肃大哥……修言……”
他转身看了看旁边的什么,回过头又对她笑了笑:“他的情况不好,不过你不要担心,你在沉睡中太久了,现在还是先休息一下,不要急着起来。”
这种诚实却又让人无话可说的风格,可能还真是什么超级电脑都无法模仿出来的。
程惜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吐槽心中的偶像,只能先动了下脑袋,希望能看到点什么。
她身侧的一张老旧的病床上,正躺着一个熟悉的侧影,不同于她这边只有肃修然在,她在那边看到了几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
她来不及分辨那些医生中是否有自己的哥哥,就看到有护士在熟练地用手中的医用棉花擦去肃修言唇边和鼻腔中溢出的鲜血。
她哪里还能继续躺着,抬手抓住肃修然的胳膊:“肃大哥……我要看他。”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程惜!你给我老老实实躺好!”
她勾了勾脑袋向声源看去,这才看到自己的哥哥也穿着手术服带着手术帽和口罩,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气势却丝毫不减,他继续愤怒地冲她吼:“老实点,别给我添乱!”
程惜老实地又躺了好一阵,她在沉默地躺着不敢吭声的时候,除了担心一旁的肃修言,还能分出神来想:
怪不得肃修言能分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肃修然,对兄长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大概属于生物本能的范畴了。
当然她也没有再闭上眼睛睡个觉什么的,事实上现在谁说要让她睡觉,她可能想跳起来一拳把他放倒。
她也有了空闲打量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这是一个巨大又有些老旧的仓库,在他们周围堆着许多看起来像是临时组装起来的机器,有些她认得是医疗器械,另外一些则并不认识。
她注意到肃修然走开跟什么人说了些话,然后就走回来弯下腰对她笑了笑:“是我在警局合作过的搭档,这次事出紧急,把他从b市借过来了。”
程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地对自己解释,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怕她仍然混淆着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尽可能多的提供一些可以让她安心的信息。
肃修言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在紧急的治疗过后,他们决定还是把他抬上救护车送到医院继续治疗。
程惜已经可以缓慢地活动了,她在拒绝了护士将自己也抬上救护车的提议后,自己站起来跟着上了救护车。
肃修言其实一直保持着清醒,他还能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话:“你很好。”
程惜觉得他这句话可以直接翻译成“你给我等着”,她哥哥和肃修然都在车上,她不敢直接反驳,只能伸出手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掌,轻轻捏了下他的掌心。
他又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想眼不见心不烦一样,继续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他还需要吸氧,唇边和鼻子里却已经不再溢出鲜血,程惜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另一种飘荡的不真实感。
他们被直接送入了肃家产业下的私立医院,这里人少一些,环境也清幽适合疗养。
就像程昱路上简短跟她介绍过的一样,肃修言的情况虽然不好,但只要清醒了有意识,问题就不大,不需要做手术,接受常规治疗就可以。
程惜还顺便问了他们究竟在那个系统里了多少天,得到的答复是一周还多。
她计算了下,这大概就是他们进入到系统后实际感受的天数,所以一开始那个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的说法,就用来欺骗他们的。
肃修言当然被安排进了最好的病房,不但设施豪华配备了媲美icu的全套器械,还有一整面墙的宽大落地玻璃,玻璃外则是专属的日式庭院。
程惜除了感慨有钱人真会享受之外,还有种对这样精美景观的本能抗拒——精致和完美通常也代表着不真实。
她在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会有些精神创伤后遗症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直接搬一把椅子去坐在夜市门口,看看川流不息的人群和烟熏火燎的烧烤摊,可能会踏实一些。
她表现得并不明显,肃修言却看了出来,他没什么力气地冲她招了招手。
程惜连忙过去在病床前的移动皮椅上坐下,凑近了握住他的手:“你要什么吗?”
肃修言看着她“呵”了声,他气息微弱,语气却依然气势不减:“你傻傻地在想什么呢?只死了一次就被吓到了?”
程惜心想我没有你在幻境里死的次数多,我还得夸你一句厉害吗?
但她到底没舍得吐槽这样的肃修言,他脸色苍白无比,比之前还要更瘦了一圈,他本来就有些消瘦,现在简直有些形销骨立,她看了实在心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