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现在设计的并不是单人播种机。要干就干票大的,单人播种机即便提高效率,也只是量的变化而已,远远达不到质变,但大型多人播种机就完全不同了,足够发生质变。
而且和收割机需要精密的齿轮、昂贵的材料恰恰相反,播种机的材料走的是粗狂路线,骨架只求结实粗壮,硬木头就行,或者干脆就是用几个报废的犁头改一改,卷了口的镰刀、用不上的铁器用来开土槽……总之一切材料都是常见的,甚至可以说是废物利用。
关键是设计!设计一定要巧妙,怎么在土地上开种槽,开多深的槽,种子怎么样才能自动落下,怎么控制种子落下的数量,落下种子后怎么覆土……等等一些列问题都需要去解决。
但总的来说萧庭觉得这事靠谱,因为不需要特殊的材料,只要能让播种机的各个部件之间相互配合就行。
当然,整体设计的工作量很大,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萧庭又成了卧牛村最忙的人,白天别人割麦,他咬着着碳条冥思苦笑,一遍又一遍修改设计方案,晚上众人都睡了,他又把种田能手牛老汉和巧匠宋大头拉一起讨论设计。
七八天时间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萧庭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好在设计图纸终于最后定型,交付木匠宋大头开工。
牛老汉从听萧庭说起播种机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事关重大,特意把村里最大的一间帐篷分配给宋大头当工坊,并且工坊四面都用帘子掩盖的严严实实,只在顶部留了一个通风偷光的窗口,不让任何人看见里面的情况。
萧庭也不敢大意,安排熊二亲自带了两个老实信得过的人,整日从早到晚守在工坊外,不许人靠近。工坊里只有宋大头一个人,需要干力气活就让熊二进去帮忙,连送材料的人都不能进工坊,送到工坊外立刻离开。
唯一能进帐篷的,只有萧庭,他会时不时的钻进工坊里去查看工程进度,和宋大头说点什么。宋大头自从接下这单活之后,吃喝拉撒都在工坊里。
在外人看来很痛苦,宋大头现在和坐牢没什么区别,就是坐牢还有个放风的时间,他整天被‘关’在帐篷里,几乎足不出户。
但对于宋大头而言却截然相反,萧庭每次进工坊,都能看到宋大头一副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样子,恨不得把一颗红心忠心掏出来献给小郎君,根本没有对于自由受到限制感到半点不满。
他家三代都是木匠,虽然也有几亩薄田,但骨子里还是匠人。在士农工商的社会阶层中,他宋家几十年都低人一等,宋大头三十多岁连个媳妇都没有,就是因为顶了个匠人的身份。
播种机的重要性连宋大头都能看出来,一旦成功,朝廷必然要大肆褒奖,褒奖的名单中,第一位自然是萧家小郎君,但作为主要的制作者,自然也少不了他宋大头一份功劳!
到时候,红花挂得,高马起得,光宗耀祖,再把杨家寡妇娶过来,那好日子就到了!说不准裴明府还能亲自题写一副能工巧匠之类的字赏给他,谁还敢看不起他!
知识产权很重要,萧庭不介意在播种机成型之后,把它推广到全大唐,造福全体大唐百姓。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朝廷必须明白的了解,是他萧庭发明了播种机,造福天下的是他萧庭。自己也必须从这件事中攫取到对应的利益,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就是付出和收获成正比。
助人为乐是好事,替人做嫁衣就是傻叉了,如果人人做好事都不求回报,没有回报,那么最后的结果就是没人做好事。
这边在做播种机,那边在夏收割麦,播种机还没做出来,夏收终于完成了。
具体打了多少粮食萧庭也不知道,只知道萧家二十八亩地打了差不多六千斤的样子,整个卧牛村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看起来收成不错。
“何止不错!”
牛老汉也跟吃了喜鹊屎似得,整天从早到晚一张老脸都要笑的裂开了,颇有几分碎脸狂魔的恐怖形象,搞得村里的小娃们都不敢靠近他,老头子彻底把摔碎祖宗祭袍的事丢到了脑后,因为事实证明小神仙又一次说准了,又一次体会到了天意,祭天服摔碎之后,今年的收成竟然比去年高了整整一成!
一成看起来不算多,但这是在大灾之后,地震中本就有三四成左右的麦子被震废了,结果最后的实际产量却比去年高出一成,折算下来,就等于比去年高出了整整五成!
大丰收!
“俺打听了,长安县有几家庄子上的老爷,不愿意用双轮水车,结果今年那叫一个惨,怕是全庄子的人都要靠吃救济粮了,明年的种子都凑不齐。”
“不是俺背后说话人坏话,咱们小郎君那是什么人,天上的星宿下凡,不敬小郎君,连小郎君的话都不听,你们说,那能有个好果子吃吗?”
“那还能有好!”众口一词:“瞧瞧咱们村就知道了,老头子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受了大灾还能像咱们村这样的,哎,就是可惜了那十几个死了的乡亲,没赶上好日子。”
“好日子?这就算好日子了?老王你眼皮子太浅,依我看,只要咱们跟紧了小郎君,真正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话说的实在,说的好!”
紧跟着丰收的喜讯之后,裴行俭的心腹裴木又找到了萧庭,最迟两天后,朝廷就会派重臣来宣布对于萧庭的封赏。一个子爵是没跑的了,让萧庭自己心里有数。
当然有数,就是表面上装作不知道,其实暗地里做好迎接‘重臣’的准备,还不能让人家看出来我做了准备。
“小郎君,有个事您看咋办?老汉要愁死了。”
牛老汉长吁短叹的出现,但是奇怪的是,他叹气的样子假的狠,完全看不出来愁在哪里,死在何处。
“咋了?”萧庭笑问,
“粮食太多,没地方放,有些麦子都捂变味了。”牛老汉又是一声持续好几秒钟的长叹,脸上却恨不得用笔写出来‘得意’两个字。
当然得意了,全长安都减产,唯独卧牛村在大灾之后丰收,不但丰收,粮食多的都没法放,放坏了,这事说到哪都倍儿有面子。
萧庭跟着牛老汉在卧牛村转了一圈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现在离着地震也就一个多月,灾后重建工作几乎没有开始,卧牛村人住的还是临时打起来的棚子,人没问题,但粮食不行。原本粮食都是各家分别存放,有的还有库房地窖,可如房子全塌,地窖也废了,粮食就跟小山似的堆在一块,天又热,有些麦子已经变味了,甚至流出冒着泡泡的馊水。
“馊水?”萧庭一愣,用手指沾了点,就要朝嘴里放。
牛老汉大吃一惊,连忙拦住:“小郎君你又要作甚?这可不是酒,万万不能吃啊!”
萧庭没理会牛老汉的大惊小怪,把手指放进嘴里嘬了一口,舌尖传来怪怪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有营养味道好……
恩,小麦发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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