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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第1页)

在西方历史中,每一个真正的创造者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把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理解的东西当作自己的目标。米开朗基罗曾经说他的风格是为矫正愚蠢而存在的。高斯隐瞒他的非欧几何的发现达三十年之久,因为他害怕&ldo;比奥蒂亚人的喧闹&rdo;(claouroftheboeotians)。只是到今天,我们才把哥特式教堂艺术的大师同泛泛之辈区分开来。但是,同样的情形也适用于每一位画家、政治家和哲学家。这只要对照着阿那克西曼德、赫拉克利特或毕达哥拉斯去想一想乔尔丹诺&iddot;布鲁诺、莱布尼茨或康德,就清楚了。所谓没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德国哲学家能为街上的行人所理解,所谓属于荷马的简朴性与高贵的结合在任何西方语言的文学中是找不到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尼伯龙根之歌》的语言是艰涩的、意味深长的;至于但丁,在德国,假装能理解他无论如何也不过是一种文学的装腔作势。我们在西方文化中处处可见的一种东西,在古典文化中是绝不存在的‐‐那就是特立独行的形式。其所有阶段的文化,例如普罗旺斯文化和罗可可文化,都在最高程度上是精挑细选的和不请自来的,它们的观念和形式,除了对少数的上等人的阶级而外,是没有存在的理由的。甚至文艺复兴时期也不例外,因为,尽管它自许是要复兴古代文化‐‐这种文化显然不是唯一的(non-excsive),而是直接地开放给所有人的‐‐可事实上,它彻头彻尾地是一个圈子或某些个别特选的心灵的创造物,是一种从一开始就拒绝大众性的趣味‐‐而且,不论这种超拔的意识多么的深刻,我们都能从佛罗伦萨的情形中看出点什么,在那里,一般的大众只是无所用心地、或瞠目结舌地、或厌恶地欣赏着选民们的作品,有时‐‐例如在萨沃那洛拉的例子中‐‐还会转而跟他们决裂。相反,每一个阿提卡的市民都属于阿提卡文化,谁也不会被排除在外;并因此,深刻与肤浅的区分‐‐这对于我们是如此之关键和重要‐‐对于它来说来根本就不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大众和肤浅是同义的,在艺术中跟在科学中都是一样;但对于古典人来说,根本不是这样。

再看一下我们的科学。每一种科学无一例外地在其基本原理之外还有一些&ldo;高深的&rdo;领域是门外汉所无法理解的‐‐这些领域也是我们的追求无限性的意志和方向能量的象征。最新的物理学的最后几章是为公众而写的,这样的公众充其量也不过一千人;现代数学的难题甚至只有更小的圈子才能够理解‐‐因为我们的&ldo;大众&rdo;科学根本没有价值,它精神错乱(détraée)、胡言乱语。我们不仅有属于艺术家的艺术,而且有属于数学家的数学、属于政治家的政治[报纸读者的无知大众(profanuvulg)对它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古典的政治决不会超出广场(agora)的视野]、属于&ldo;宗教天才&rdo;的宗教和属于哲学家的诗学。实际上,我们可以把对广泛影响的渴望视作是一个充分的标识,西方科学的起步和已然可感的没落皆可由此而知。巴罗克时代的那种莫名的玄奥现在被认为是一种负担,是能力萎缩和那种谦卑地坦露局限的存在的距离感变得迟钝的一种征兆。极少数还保持着传统的优良品质,如结论和推导的深度与能量,并且没有受新闻风格沾染的科学‐‐它们确实是极少数,因为仅凭理论物理学、数学、天主教教义、可能还有法学,就将它们列举穷尽了‐‐都是对十分狭窄的一帮特选的专家而言的。而且正是这种专家以及他的反面即门外汉,是古典生命中整个地缺乏的,在那里,人人都是无所不知。对我们而言,专家和门外汉的两极性有着一种高级象征的全部意义,当这种距离的张力开始变弱时,我们的浮士德式的生命也就萎缩了。

由此可以就西方科学在其最后阶段(将覆盖,或者很有可能不会覆盖接下来的两个世纪)的进展得出的结论是,随着世界都市的肤浅和琐细程度的增加,将驱使艺术和科学走进书刊亭,走进车间,遗存下来的文化的精神将越来越把自己局限于狭窄的圈子;并且在那里,由于远离广告,它将用如此深奥的观念和形式进行工作,以致只有一小撮卓异的才智之士能够赋予它们意义。

在古典的艺术作品中,根本不会想到去建立同观众的关系,因为这需要个别客体的形式语言能够断言和利用存在于那客体跟周围的无限空间之间的关系。一尊阿提卡的雕塑是一个完全欧几里得式的实体,没有时间,没有关系,全然自足。它既不能言说,也不能注视。它对观众完全没有意识。不像其他每种文化的雕塑形式,它整个地只为自身而存在,而无需与任何建筑秩序搭配;它是众个体中的一个个体,是众实体中的一个实体。而且那些有生命的个体仅仅觉得它就像是一个邻居,而不会觉得它是一种四处弥漫的影响力,一种能跨越空间的效能。阿波罗式的生命感受就是这样获得表现的。

觉醒的麻葛式艺术立即颠倒了这些形式的意义。在君士坦丁时代的风格中,雕像和肖像画中的眼睛都大而炯炯有神,且十分明确地凝视着前方。它们是两种心灵实体中较高级的普纽玛的体现。古典的雕刻家把眼睛雕刻得像是盲人的,但现在,学生辈不屑于这样了,眼睛被不自然地放大,凝视着在阿提卡艺术中从不承认其存在的空间。在古典壁画中,头部是相互向对方偏转的,但在拉韦纳的马赛克中,甚至在早期基督教的晚期罗马石棺的浮雕作品中,它们总是面对着观众,它们的整个精神容貌都固定地朝向观众。神秘的和完全非古典的是,观者的区域被一种来自艺术作品中的世界的超距行为所侵犯。这种魔术般的东西,在早期佛罗伦萨和早期莱茵的以金色为背景的绘画中还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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