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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点点头,未置可否,卜一忠拿眼睛瞟了瞟慕容冲,心里估计揣测着,心内有几分确定,便说:“咱们平阳郡府衙里,大多是王丞相的人,比如郡丞陈泰,看上去老实肯干,拿不出错处,他正正是王丞相的门生,平阳郡一点风吹草动,王丞相便知道了,其他人都是王丞相有些关系之人。”
“你说陈泰拿不出什么错处……”慕容冲略直起腰来问。
“啊,大人,是人就会有错处,陈大人吧,就是家有悍妇,不准他纳小妾,陈大人原是看中一女子,要纳她为妾,他家那个妒妇打将到那女子家里,闹个天翻地覆,后来纳妾之事不了了之,陈大人后来也不敢了,但常在外有沾花惹草的,不过男人嘛,是很正常的,算不得错处!”
慕容冲点点头,将身子舒服地靠在榻座后背,左右看看说:“这郡守府衙……实在是有失颜面……还有我的那太守府第,本府嫌它太小太仄逼,本府有心再造一座舒服一点的府邸,你看谁能堪此大任,做成此事!”
卜一忠脸上涎着笑容,上前一步,拍着胸脯道:“大人,此事便交与我,如何?”
“喔?”慕容冲一笑,他戴着纱帽,卜一忠看不见他的笑意,但见纱帽微微摆动,纱面随风摇摆,轻柔且坚定,卜一忠急了:“大人信不过小的,要说这平阳郡谁耍得开,那要看小的,小的认识出色的木作瓦工不少!”
慕容冲道:“你是个大才,以后本府要你有大用,做建设宅院府邸之事,太委屈你了,况且本府手上没有银两,建宅院需要大量银两,你有银两么?”
卜一忠恍然大悟:“小的明白了,蒙主簿手上有银两,多多的银两,此事让他来做,定能建起一座堪比皇宫的府邸来。”
慕容冲冷笑一声,卜一忠又弯下腰,问道:“修建府邸之事,小的帮不上忙,不知道小的有什么可以……”
“卜一忠,你觉得王猛王丞相怎么样?”慕容冲突然问说。
卜一忠一怔,不知道慕容冲为何突然要问这个问题,他抬头看慕容冲,他斜坐在榻座上,头上戴着纱帽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又看了一眼慕容冲又修长又白晰的手掌,因为过了白晰,能清楚地看到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露出来,非常突兀。
卜一忠是何等玲珑之人,一个激灵马上会意过来,他挺直胸脯,说:“要说王猛的才干,那是堪比管仲、乐毅,还有孔明先生,这大秦的基业,有一大半是靠他谋策而一,但小的却最不齿他这等人,明明是汉人,却不肯效力于晋国,引狼入室,实是可恨,且他如今大权在掌,我看他呀,大概连天王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小的听说若不是他,大人您现在还在长安享着大福呢,何苦到这穷乡僻壤来,可见这王猛有野心,但凡陛下喜爱的,他皆夺之,不这样,更显不出他的权势来,小的看他如此嚣张,迟早会死得很惨!”
长盛插嘴说:“王丞相如今如日中天,大秦再无出第二个,陛下最是依赖他,如何会死得很惨!”
卜一忠冷笑道:“他惨就惨在他如日中天,这天是谁的?当然是大秦天王的,他凭什么如日中天!”
“那如何才能叫他惨呢?”长盛问道
卜一忠阴恻恻地笑道:“造谣,中伤,大人,这个小的最是擅长,只是好久没有派上用场了!”
慕容冲看了一眼长盛,长盛突然提高声音喝道:“住嘴,王猛大人是国家之栋梁,国的肱股之臣,如何能对其造谣中伤?放肆,你退下!”
卜一忠一怔,心道难不成自己拍马屁拍到驴脚上了?他抬头不解地看着长盛,长盛向他努努嘴打眼色,他即明白过来,忙伏下身子打了一掌自己的嘴巴道:“是是是,王猛大人是国之栋梁,小的冒犯了!小的这就退下,好好反省!”
卜一忠退出堂厅,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喃喃自语道:“王猛王丞相是郡府大人敬重之人,我真是傻人一个,如何能背地里说王丞相的坏话?”
突然一人抱住了他的大腿,卜一忠低头一看,却是蒙主簿,蒙主簿道:“卜一忠,我的好人,现在郡府大人怎么样?还在生气么?卜一忠,平日我待你也不簿,你说说看我该如何是好?”
卜一忠抬头看看府衙,再四处张望了一下,也不看蒙主簿,感叹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咱们平阳郡府衙是这般陈旧简陋,郡府大人金枝玉叶的,原来就是王公贵胄,住在长安铜雀台那样富丽堂皇的地方,来到这里定然是觉得得很是委屈,他的底应邸该也不成样子,住得难受,小的该如何为郡府大人解忧呢?”
他叹了一口气,看也不看蒙主簿,抬脚就走。
蒙主簿跪坐在地,呆呆地想着卜一忠说的话,这时长盛出来道:“蒙大人,郡府大人累了,要回府里休息,你明日到大人府里去罢!”
蒙主簿忙应下,诚惶诚恐地出去了,长盛护着慕容冲出了府衙大门,扶着慕容冲上车,放下帘子向卜一忠招招手,卜一忠忙跟过来,长盛附耳说:“我们大人说你是个人才,明日请大人到府里一聚,好多事情要请教大人呢?”
“不敢不敢,大人有令,定竭尽全力!”
慕容冲坐着马车从府衙回来,一众妖魔鬼怪悉数亮相了,比相像的容易搞掂,慕容冲心情颇好,轻快着步子跨进二道门,那有一条几丈长的廊子,长廊子南高北低,慕容冲正站在最北边,远远地看一黑物滚过来,速度很快,正迟疑间,就见几个小婢提着裙子慌慌张张追过来,一面大叫:“小姐,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快下来!”
那物哪里能听她们什么“使不得”的,滚得飞快,骨碌骨碌——眼看就冲到了慕容冲的脚上,慕容冲脚一抬,用力顶住那物,才看清了其实是一个黑漆大圆桶,能站进一个大人,不过此刻是横着放,故而像球一般滚了下来。
木桶被迫停住了,桶边上还有水迹流出来,这时木桶里一动,伸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来,梳的双髫全湿了,还滴着水,水顺着红扑扑的圆脸滑下来,不是小凤奴是谁?她嘿嘿笑着,冲着慕容冲叫:“大大大……”
这时,几个小婢呼哧呼哧跑近前来,其中一个大的埋怨道:“小姐,你这是要闹哪样儿呀!若撞伤了,奴婢们还要不要命呀!”
一抬头看见慕容冲站在近前,奴婢们忙跪下喊大人。
慕容冲指着凤奴不说话,凤奴自己从桶里钻出来,全身都是湿的,可气的手上还捧着条大鱼,那大鱼儿还在活蹦乱跳的,凤奴来不及跟众人说话,捧着鱼跑到廓子边上,那下面正好有个小池子,她将手里的鱼一抛,口里说:“快跑!快跑!”
慕容冲看看小婢,小婢说:“小姐闹着要逛,只好让她逛,她逛到厨间,看黑漆木桶里有鱼,二话不说便跳进桶里去,奴婢要抱她出来,抓住桶沿死活不肯,奴婢们怕伤了小姐,心想小姐只听乞伏嫂的话,便将木桶带小姨一起抬回梨白院,可是……刚到了这廊里,小姐说要出来……桶一放下,不知道怎的,桶便滚起来!奴婢们该死,没看好小姐!”
慕容冲看凤奴正伸头跟池子里的鱼说话,想来她是要救这条鱼,所以整这一出,慕容冲蹲下身子看她,她便冲着慕容冲直笑,慕容冲说:“还这么闹腾,不是说好要送到成秋院去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