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淡淡垂眸。
耳畔还仿佛是当初,他欢天喜地掀起她头上喜帕,喜滋滋道:“锦年,今日你我结发为夫妻,我定会还你一世安稳。”
而他口中的一世,仅长了不过六七年。
孟云卿攥紧手心。
他缓步上前,烛光掠过,眸间的幽黯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昀寒是尚书府的千金,为我育有一双儿女。蒙岳丈多番提点,三年间,我从六品一跃至从三品。今时今日,断然不能让旁人知晓我已有妻室,我的发妻从始至终只能有昀寒一人。”
一双儿女……
发妻只有昀寒一人……
那她算什么?
氤氲浮上眉梢,目光迎上眼前的玉冠束发,往昔的清逸俊朗如今却冰冷若深谷寒潭。
“那你接我到京中做什么?”
宋景城幽幽看她,眼中沉静如古井无波:“岳丈听闻我在坪州养了一房姬妾,面容姣好,婀娜娉婷。问我可愿献于齐王,换取锦绣前程。”
所以才把她从坪州接来。
还置了云韶坊的衣裳。
孟云卿忽得莞尔,难怪要赶在节前,要避开旁人夜间入城,要走杂役过的小门入府。自始至终,他忌讳之事,从来都算计得周全细则不出纰漏。
“锦年,你原本就是要送给方家做侍妾的,齐王不更好?”
“偌大的燕韩,你再无亲人,还能去何处?”他萧萧转身,从袖间置下一盏白瓷胭脂盒:“从前答应你的,寻到了。”
“宋郎。”末了,一声轻唤,宛若初见时,她明眸青睐,却又波澜不惊。
临近屋门,他脚下微滞。
却再未回头。
……
年少时,他的全部家当只够一枚簪子,悉数奉于她跟前:“一枚素玉簪,情深两不移。”
她分明喜欢,却佯装不悦:“我不要簪子,我要腊梅做的胭脂。”
是存了心思刁难他,他果然错愕,怕是难寻得很啊。
她蹙眉。
他便薄唇轻抿,拥她在怀中:“那就穷极一生,为卿取。”
……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
纤指沾过白瓷盒子,胭脂轻染,腊梅的馨香便若涟漪般丝丝泅开在唇畔间。
缓缓将那枚定情玉簪,一寸寸刺入胸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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