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猜错,你一点没变。”元紫衣抿了抿嘴,“裘强到昆明已经超过24个小时了,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音讯。金陵方面已经很不耐烦,电令金副司令,就算拼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也要死守金州、丹阳和戚州三地,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这确实不妙。”我有些担忧,原本期望的支援,终究还是空欢喜一场,“没有援兵,只是一味的死守,金州和丹阳失守是早晚的事情。西线的部队如果再回不来,等到余超敏慢慢的把沪上的零星抵抗力量消灭了,再能够调一些部队过来,我们的东线防守就非常吃力了。唉,好消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对于你来说算是吧。”元紫衣把自己的军帽脱了下来,放在了墙垛上,伸出手指轻轻的捋了捋额前的刘海,今天的她,一改往日略显泼辣的一面,显得特别的柔美娟秀,仿佛家中的长姐一般,打心里为自己的弟弟着想,“金副司令刚刚通电全军,整合新兵营、警卫营和教导队,成立军部直属教导团,由你担任团长,晋中校军衔。自此,你不仅要带着一团上千士兵的作战,还要署理第六军军部机要处、后勤处以及募兵处的大小事务。”
“为什么?”我觉得心中一沉,“那裘强和叶飞怎么安排,难道又要开始内部整训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可以作为你的得力助手。”元紫衣整个人趴在了墙垛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叶飞那边我已经去谈过,她和华静很接受你的指挥,裘强就不用说了,如果他要是不服气,让陈基业和安文打他屁股就是了,实话告诉你把,他这个人,直属刘文正心中有些不快,中间插了一个你,一定是比你这个高升的人还高兴。”
“参谋长,说句话您不要生气。”我也转过身,把手肘撑在城墙上看着远方,“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没有强大的军队和不断的胜利,在目前的局势下,第六军的任何官职军衔都是空的东西,哪天灭顶之时,也许我们这些人,可能比其他士兵死的更快些。如今,援兵还在天上飞,我这个教导团也是要拉上前线成为炮灰的,不过早晚而已。”
“嘘——”元紫衣突然打断了我的说话,“你听,是不是有枪炮声?”
“枪炮声一直就有。”我觉得元紫衣的反应有些过大,“金州那边的战斗,这三天来就没有停歇过。”
“不,不是西面。”元紫衣依然把头微微的侧着,“是北面,是小黄山和录安洲方向。”
“不可能吧!那边应该没有我们的部队。”我也开始仔细的辨别起来。
确实是北面,而且枪炮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似乎是有大量的部队已经占领了录安州和魏村区域,并开始强攻小黄山。
“能打日本人的,至少是敌非友。”我有些兴奋,一拳砸在墙垛上,“参谋长,我是否带人出去看看?如果可能配合一下,可能对于攻取小黄山会更好些。”
“不行,我们还是要谨慎一点。不能排除这是敌军的诡计。”元紫衣比我沉稳的多,“还是再观察观察的比较好。”
“两位长官,军部刚才来电话了,金司令急召你们去军部。”不知什么时候,魏国跑到了我们的身后,“曹友已经把车备好了。”
“看来一定和北面的枪声有关了。”元紫衣赶忙拿起军帽戴上,和我一起匆匆的城下走,“这些天来都没有喜事,希望今天能有转机。”
会议室,金东和刘文就这么默默的坐着,表情很严肃。我和元紫衣走进来的时候,除了在外的部队,大部分的校级以上军官都已经到了,我们两个算是最晚的了,但是我却没有看到夏龙,也许被什么事情绊着了,我也没有在意。
“司令,军座。”我依然有些兴奋,“刚才在北城门,发现有大量部队从录安州登陆魏村地带,目前正在强攻日军特种部队所在的小黄山,看起来应该是友军。”
金东没有任何表情,而刘文勉强的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着我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先坐下吧,坐下吧,金副司令有话要说。”
“啊?”我愣了一下,旁边的元紫衣拉拉我,我才自嘲的笑笑,坐了下来。
“诸位都已经到了。”金东这个时候突然笑了一下,“石杨刚才的话,想必大家也听到了,有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江北第59军的三个旅的兵力在今天中午12点开出海陵城,直逼江都的江北大营本部,迫使围攻金州的六个团的伪军回撤,预计伪72旅归建19师,留驻江镇,现在赵有利可能已经带着20师开始渡江,回救江都了。”
一番话说到这里,会议室便开始了小声的议论,许多人都喜上眉梢,这么多天淤积的烦闷终于可以倾吐出来了。
“肃静!”刘文高声的喊着,“金副司令还没有说完,请大家不要讨论。”
“没关系,可以理解。”金东今天有些奇怪,也许是心情也比较好吧,对所有人都比较客气,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诸英也已经放弃皇堂,退回丹徒,丹阳城正面的日军收缩回谏壁驻守,我已经命令,邢仇和简新率军回戚州休整,同时要求陈基业把丹阳城交给卞普,让他即刻回戚州,至此我西线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于此同时,东线的余超敏除了在阳山驻军一个团以外,其余部队后退至锡城要塞的西门外休整,戚州东面的城防部队,也可以喘一口气了。”金东今天的语速很慢,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吐,有些有气无力的,我有些困惑,他说的不都是好事吗,怎么就看不出他和刘文有一丝高兴呢?
慢慢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水,又轻轻的放下,生怕手中的杯子会发出声音惊着大家似得,然后他站了起来,朝着我们深深的鞠了个躬:“石杨发现的北面部队,是59军南渡长江的部队,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进驻戚州,接管这里的防务,而小黄山的战斗,应该是他们顺路拔一个钉子吧。海陵城的59军是云南龙云的嫡系,此次愿意同日军正式宣战,而解戚州之围,是因为,金陵方面已经同昆明达成了协议,S集团军放弃对戚州的控制权,戚州及丹阳所有驻军接受59军的改编。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和刘文已经不是你们的长官,在座的各位除了原S集团军派驻的军官外,以后都要划归云南的龙云以及他的W集团军统一指挥了,感谢大家这些年来的努力和协助,金东无能,在这里向大家谢罪。”
没有人说话,连旁边为大家添茶倒水的勤务兵都愣在了那里,整个会议室只听到角落里的座钟发出的钟摆声音。我呆呆的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应该去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了。用难听一点的话说,我们这些人就如同猪仔一样,被金陵方面给卖了。我也完全能够理解现在是S集团军最困难的时候,对于第六军现在的境遇,他们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如果不这么做,也许便没有59军的救援,而没有救援,戚州和第六军也早晚会被日伪军给灭了。而现在不管怎么样,戚州还是在抗日武装的手里,我们依然很有可能还是抗日的军队,只是我们的总参已经不在那个我学习生活过的,梦莹魂牵的六朝古都,而是千里之外的春城。我尽量用这些大道理来安慰自己,但是却止不住心中欲裂的痛苦和满腹的委屈,望着金东和刘文那一下子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的脸庞,我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或者谩骂的话来。就在一个小时前,金东刚刚任命我成为了教导团的团长,短短的一个小时后,也许金东的命令还在军中传达着,这个发布命令的人,便已经成为了一个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如此说来,可能在许多士兵眼中,这个任命就是S集团军离开时留给大家的一个小玩笑,而玩笑的主角——我,副官石杨,就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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