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爬起来走出营地,想去河水里洗个手。然而他刚起身走了几步,突然敏感地抽了抽鼻子,嗅到前方传来虽然不明显、但对他来说极其强烈的气味‐‐司南心中掠过一丝疑虑,顺着那味道向树林走去,跨过脚下丛生的灌木,突然站住了。他的瞳孔控制不住地微微缩紧,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丧尸潮会夜袭营地的原因。‐‐树下赫然堆着四具陌生面孔的尸体,开膛破肚,内脏翻出,在这种天气下已然开始腐烂,泛出极其强烈的、混合着恶臭的alpha信息素味道。但尸体上没有噬咬或抓挠的痕迹,四肢也相对完整‐‐他们是被人为杀死的。有人用残忍手段将这四名士兵剖腹,趁夜堆放在营地附近,用强烈的alpha信息素来吸引丧尸潮!这真的太冷血了。司南倒退数步,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他按下心中隐约的猜测,想上前去仔细检查尸体,突然却瞥见尸体边不远处的泥土中,黯淡天光反射出什么,微弱的亮光一闪即逝。是一张钢制铭牌,还带着细链。司南上前捡起它。不知为何指尖触到冰冷的钢铁时他突然心脏狂跳,好像开口就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似的,直到他翻开铭牌正面。那是一串熟悉的数字。司南的手开始发抖,目光从这串数字上一个个看过去,仿佛突然认不出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了。1180610‐‐颜豪。司南缓缓跪在了地上,脑子里空空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又刹那间想起了很多。b军区基地,两支小组临分别,颜豪上前紧紧拥抱住他,站在铁轨隧道中回头一笑。逃难的河岸边,颜豪坐在粼粼晚霞里,鼓起勇气试探性地抓住他的手。有一点点伤感、又总是十分温柔的颜豪,无时不刻为别人着想的颜豪,站在阳光下和队友互相打闹爽朗大笑的颜豪……最终化作天台楼顶狂风呼啸的深夜,那哽咽着流下热泪,痛苦蜷缩起来的身影。&ldo;抗体不能给你,我把命赔给你好吗?&rdo;‐‐我把命赔给你好吗司南?司南颤抖着握紧铭牌,锋利的边缘甚至切进了掌心肉中,但那毫无痛觉。他竭力压抑住酸热的喘息,弓起身,手指深深刺进浸透了热血的泥土里。哗啦‐‐隔了两秒司南才意识到那动静,一抬头,十多米外树丛摇晃,有个东西匆匆离开。那是人!&ldo;喂!&rdo;司南厉声喝道:&ldo;站住!&rdo;那人兀自向远处跑去,司南只觉一股冰冷的邪火直冲脑顶,起身就追了出去!此时天光尚暗,夜视镜又快不管用了,正是可视条件最差的时候。那人移动速度极快,在茂密的树林间根本看不清影子,好几次司南只能凭借声音断定方向;两人飞越过横倒的枯木、突兀的岩石,就像彼此追逐的猎豹和羚羊,紧追不舍足足一根烟时间,突然司南站住脚步,紧接着抱头贴地一滚,&ldo;砰!&rdo;一声子弹擦身而过!司南无声地骂了句,闪身躲进树后,反手悍然还击!静寂的树林霎时被冲锋枪轰炸所笼罩了,顷刻间树干飞溅、弹壳乱迸。对方显然没想到司南竟然配备这样的高火力,又开了几枪后立刻熄火蛰伏,密集的枪声顿时突兀地一停。硝烟缓缓飘散,司南背靠着树,视线向后偏移,略微眯起眼梢锋利的弧度。他知道对方也在等待,也在观察。对峙仿佛弓弦渐渐被绷到极限,树林安静得几乎恐怖。一公里外,森林空地。枪声响起的刹那间,周戎放下望远镜,从三四米高的大树上一跃落地,起身一招手,头也不回下令:&ldo;前方十一点处九百米发生交火,追。&rdo;二十名特种兵肃然立正:&ldo;是!&rdo;峡谷安静得近乎死寂,没有鸟雀,没有走兽,甚至没有任何蚊虫,仿佛所有生物都已远远逃离这被活死人统治的世界。只有茂密得不正常的植物,疯狂覆盖从地面到天空的每一寸空间。朝阳渐渐升起,灰暗晨霭从树林间退去,化作青灰和淡青色的雾气,顷刻间又被薄金般的阳光穿透,树木和草丛的阴影随着日头缓慢向后移动。司南抬起枪口,无声无息移向树后。就在这时,十多米外树丛后,突然哗啦一声猛烈摇曳!‐‐砰砰!砰砰砰!司南猝然开火,对方借着参天古木的掩护拔腿就跑!司南闪身紧随其后,又开了几枪,但在树丛掩映、高速移动的情况下都没能打中。对方对环境的熟悉程度显然更甚于他,专检崎岖难走的地方钻,司南猝不及防踩进了树坑,瞬间被无数枯枝腐叶淹没,幸亏千钧一发之际抓住石块,稳住了全身重量加三四十公斤装备。&ldo;我艹……&rdo;司南内心骂了句,三下五除二爬上地面,抬头环视周围。那人早逃之夭夭,完全失去了行踪,而他已经追到峡谷边缘,离瀑布很远了。司南在满地歪倒的灌木中观察片刻,起身望见不远处有一条湍急的小溪‐‐那人应该是跳进溪水飞快遁走的,完全抹消了痕迹,根本无法追踪。司南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溪边,洗了把脸,溪水中映出他紧锁的眉心。是什么人杀了那四个特种兵,又把丧尸群引去营地?刚才故意把他引来这里的又是谁?司南用掌心舀水摔在脸上,如此几次后,用力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猝然用英文喝道:&ldo;罗缪尔!你在玩什么把戏?!&rdo;周围静悄悄的,连回声都没有。&ldo;‐‐罗缪尔!&rdo;司南厉声道:&ldo;出来!&rdo;啪嗒‐‐司南觅声回头,枪口瞬间锁定,只见不远处悬崖某道石缝中,赫然探出了一个圆球。&ldo;……&rdo;那圆球呆愣片刻,遥遥传出声音:&ldo;司南?!&rdo;司南眯起眼睛:&ldo;汤……酋长?&rdo;&iddot;&ldo;是汤皓,谢谢。&rdo;五分钟后,汤皓一把将司南拉上来,引他钻进石缝后隐蔽的山洞,无奈道:&ldo;我的运气一直很正常,只有沾上周戎才特别背,这真不是我的锅。&rdo;山洞里蜿蜒曲折,走了二十来步一转弯,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七八平米的空间,三个灰头土脸、憔悴不堪的特种兵纷纷起身:&ldo;中校!&rdo;汤皓示意他们坐下,司南蓦然瞥见角落里一动不动躺着某个身影,疾步上前一看,轻轻抽了口气:&ldo;……郭伟祥?&rdo;郭伟祥双眼紧闭,面色灰白,腹部乱七八糟扎着绷带,渗出紫黑色的血迹,根本不像个人样。司南立刻探了探他的温度和脉搏,他发着致命的高热,显而易见已经感染了,再拖下去情况会变得非常危险。&ldo;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已经快72个小时了。&rdo;汤皓沉声道:&ldo;幸亏你来了,否则郭少爷这条小命大概得交代在这里。&rdo;司南从背包里翻出抗生素,掐着郭伟祥的脖子强行灌进去,又迅速调配好特种部队专用保命针剂给他注射进颈侧血管,问:&ldo;这是怎么回事?&rdo;&ldo;遇袭那天深夜,我带着剩余几个队员杀出丧尸群,中途装备和武器全掉了,混乱里什么也看不清,匆忙中又跟其他人走散……&rdo;司南用&ldo;还说你不是非酋&rdo;的目光瞥了他一眼。&ldo;我在溪水里泡了一夜,第二天回到营地,抱着侥幸心理想去看看有没有生还者,结果就遇见了他。&rdo;汤皓指指郭伟祥,说:&ldo;当时他藏在树坑里,已经感染了丧尸病毒,大概是在昏迷前给自己打了二级抗体,侥幸没有丧尸化。我把他拖出来一看,发现腹部全是血迹‐‐应该是丧尸夜袭那天在黑暗中被自己人流弹击中的,幸亏有二级抗体的强力愈合效力保护,我把子弹挖出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rdo;汤皓眉宇间始终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隐忧,靠墙坐在潮湿的地上,疲惫地叹了口气。司南不置可否,片刻后突然问:&ldo;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rdo;&ldo;我背着他晃荡了大半天,直到碰见他们‐‐&rdo;汤皓示意那几名特种兵,说:&ldo;是他们找到的这处山洞,幸亏地势高又隐蔽,否则郭少爷这满身血腥味早把丧尸引来了。随后两天我一直趁白天出去搜索生还者,但没有武器,附近丧尸又多,始终没有遇到任何活人,也没有遇到搜救队。&rdo;汤皓用力抹了把脸,转移话题问:&ldo;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大部队在哪?&rdo;司南说:&ldo;周戎在后面。&rdo;汤皓:&ldo;……&rdo;两人大眼瞪小眼,汤皓不禁问:&ldo;还有呢?&rdo;&ldo;我是被人故意引来的。&rdo;司南简单道,&ldo;没了。&rdo;汤皓霍然起身:&ldo;什么?峡谷里还有活人?谁把你引过来的?长什么样?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rdo;司南:&ldo;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