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了,那一日夜里,蒋阮问他:“你想做皇帝吗”原是这个意思。她早就知道了皇帝立了一份圣旨与他。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他解决这些麻烦。一直以来,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蒋阮为人性情冷清,面热内冷,比起成亲后萧韶都变得有人情味了些,蒋阮却还是和以往一般无二。可萧韶知道,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譬如此刻,她就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付出。瞧见萧韶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中变幻的神色,齐风不由得只觉得苦涩。他清了清嗓子,才道:“三嫂之所以来找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必然不会答应让她以身犯险。与其让你有了防备,倒不如自己先下了手。宫中宣离手下人得到的那些消息,都是我故意透给他们的。”萧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齐风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他道:“你要干什么?”“放手。”萧韶扯出自己的袖子。齐风按住他的肩膀:“你又要吩咐锦衣卫是不是?别去!”萧韶冷冷的看着他,齐风急道:“你想想清楚,三嫂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样深入险境,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要是真的现在去吩咐锦衣卫,三嫂是救出来了,可是她的苦心也都白费了,反倒让宣离有了防备。这样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他见萧韶没有回答,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如今心中不忿,我也…。我也能理解,可你要冷静一点。如今三嫂不在,只有你能继续她的计划,你若是都乱了,锦英王府不也都乱了。三嫂看见了如何不生气?”他一口气说完,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外露了,一时间竟有些尴尬。他对于蒋阮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几分,虽然自己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在同蒋阮的关系上也竭力做到君子坦荡荡,可每次碰到萧韶那双淡然的眼眸时,便觉得有些心虚气短,萧韶分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齐风还是能感觉到,萧韶对于蒋阮和他走得近十分不满。这个淡然冷漠的男人,骨子里有极强的占有欲,竟是让人连在心中想一想也不行。萧韶又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我去休息。”说罢便再也不看齐风一眼,径自走了出去。齐风被扔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这才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苦笑一声,萧韶这个没有气量的,果真还是心中不悦了,这是这样发泄自己的不满,不觉得有些幼稚了么?萧韶背对着齐风往屋里走去,心中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知道齐风说的没错,虽然心疼,却更应该尊重,抓住蒋阮以自身安全而创造出的这个机会,狠狠地给宣离以打击,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才是不浪费她苦心的成就。她对于自己有信心,他也应该对她有信心才是。只是……。想到方才齐风的话,萧韶的眸子又沉了下来,蒋阮整天与齐风走那么近做甚?齐风那小子不安好心,整日里看着就让人厌烦。也不知哪里就入了蒋阮的眼,若是真想要商量,大可以找夏青商量,而且为何就笃定自己一定不会答应她的想法,自己明明从来都是很通情达理的。萧韶已然全忘了,夏青那样的直肠子,是不可能与蒋阮想出什么好法子来的。至于他,更是会以蒋阮的安全怀孕蒋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看上去还有些陈旧,好似并不经常住人似的。一名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站在她身边,正在往桌上添置饭菜,瞧见她醒了,只是默默地将饭菜放的更快了些,随即便抓起东西飞快的跑了出去。蒋阮没有追出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事情进行的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顺利。自那时候趁着混乱,天竺救露珠的时候,忽然有几个人一拥而上,抢走了懿德太后赏赐的东西,而她也被人打晕掳走。大约是下了些药,是以现在才醒来。蒋阮垂下眸,只是被掳走之时亲眼看见连翘身上挨了一刀,也不知现在伤势如何了。只怕如今京城里正是翻了天去。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人找过来。不管是萧韶的锦衣卫还是蒋信之的人亦或是京兆尹,只能说明她现在呆着的地方极其隐蔽。而这样隐蔽的地方南疆的圣女是不可能找到的,宣离狡猾不会亲自动手,自然就只能是前朝南疆公主,琦曼的手笔了。蒋阮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往外瞧,外头一片黑暗,显得十分静谧,似乎已经远离了京城百里之外的荒野一般。倒是有种别样的宁静。蒋阮没有试图往外走,她相信只要自己出了门,必然会有至少数十个高手拦住她的去路——这不过是一场软禁,正是宣离所安排,而琦曼所执行的。她现在要做什么?什么也不必做,不过是等待罢了。蒋阮觉出腹中有些饥饿了,今日自从进了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此刻又睡了许久,已然十分疲惫。她走到桌前坐下,桌上是几碟清粥小菜,做的不算富贵,蒋阮便端起碗来,慢慢开始吃了起来。宣离还想要将她当成筹码与萧韶做交易,在这之前自然是不会怎么为难与她,这些饭菜里也必然没有什么毒。蒋阮吃了两口,突然只觉得腹中一阵恶心犯上喉咙,这感觉来的突然,倒令她猝不及防之下立刻甩了筷子一下子干呕起来。这厢才开始干呕,只听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方才那个婢子一样的女子冲了进来,面上还带了些紧张,或许是怕她做出什么诡计,此刻站在一边,有些警惕而犹豫的看着蒋阮没有说话。蒋阮心中了然,想来宣离派人来伺候她之前一定很是吩咐过,着重过她是如何狡诈的一个人。是以现在这番作态落在这婢子的眼中,一定是以为她又在想什么法子逃出去。可是蒋阮此刻却是一丁点这样的念想都没有,她心中掠夺一个模糊的猜想,然而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故意轻描淡写的从怀中抽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淡淡道:“这饭菜实在不合口味。”那婢子一愣,仍旧没有说话,蒋阮怔了怔,莫非是宣离为了万无一失,竟是派了个哑巴?她道:“重新去做一桌吧,你们主子知道了,也不会拒绝的。”婢子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了。待那婢子走后,蒋阮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恶心感,不紧不慢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抚了抚额,做出有些疲惫的模样。这屋里屋外全是藏在暗处的探子,稍稍不注意便会被人抓住把柄。此刻蒋阮靠着软榻上的垫子,心中却难掩惊骇。腹中的恶心并非空穴来风,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脑中便闪现出一个念头,莫非……是有孕了?前些日子她口味变得有些奇怪,有些喜爱吃酸酸的东西,可并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她便也以为只是开春之后胃口不好罢了。谁知道今日这一番动作,几乎让她的心中一紧,即便此刻也拿不定注意究竟是还是不是,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便也是足以让她开始感到不安的大事了。怎么会这样?蒋阮便是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可能来了身子。她做出这个计划的原因,本就是基于将自己当做是一枚筹码来计算,宣离必然要保护她,让她暂时安全。而要挑起宣离和南疆的不和,这出局的局点就在于南疆圣女。可若是她得知了自己怀了身子……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有了别人的孩子都不会无动于衷。尤其是圣女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如果让她得知了这个消息,必然会连最后一丝顾忌和理智都飞灰湮灭。蒋阮并不惧怕死,就算是面对危险,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感到害怕。可前生自己临死前沛儿的惨状即使到今生仍然是一个噩梦,自己又怎能看着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蒋阮心中一凝,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恼。若是她早早的查出自己身子的状况,必然不会如此贸然的做出这个决定。这个孩子是在她和萧韶的期待中来到这世界上的,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危机四伏,处处杀机的时候。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蒋阮的目光已然变得坚毅。事已至此,自哀自怜已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见机行事,她的手慢慢的抚向自己的小腹,好似那里真的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的小生命。蒋阮看着自己的手,温暖的感觉传来,她的目光也逐渐开始变得柔和。若这里真的有了个孩子,她就算拼尽一切代价,也会保护他不受伤害。只是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呢?是男孩还是女孩,是长得若萧韶还是随她?蒋阮的心中有些复杂,那是混合着期待和担忧交杂在一起的特殊感情,而最后,期待终是战胜了担忧。她张了张嘴,对着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小生命无声的道:“你陪着娘,娘也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