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却见满脸诚惶诚恐的探长柳子越先跑步到大门口,站好军姿,举掌行注目礼。
一位蓄着泰西式小胡子,西装笔挺,三十岁左右的高瘦唐人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西装口袋里有C级三千泉的灵光物反应,手里还提着一个保险箱似的铁盒子。
——是陆澄在卿云图书馆邂逅的那位幻海站的官方C级炼金师调查员,丁霞君博士。
丁霞君向陆澄点头致意,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克雷格。克雷格不以为意地轻哼了哼。
丁霞君走到门边上,对着柳子越探长站毕,两个人仿佛是两个门神。
两个门神的主人这才施施然地走进博物馆的大厅。
那是一个黑色紧身皮夹克、戴风镜的高挑女人,小麦色的皮肤,饱满的胸脯,蓄着乌云般的大波浪长发。
——陆澄的古钱测不到她身上任何灵光物反应。但是,对这个女人来说,带不带灵光物,恐怕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风镜后的目光稍微偏到陆澄,现出一丝惊讶;又扫到顾易安,皱了皱眉,收了回来。
肩上的黑猫嗖地缩回了陆澄的领口里面;
陆澄肩上的黄猫则如同石像那样凝了半晌,道,“被那个女人看到的一瞬间,猫觉得自己是猎物,她才是猎人。如果那个女人踏入刹土境,怕是连‘少司命’都会认真起来的。”
陆澄没有说话,他也停下了离开博物馆的脚步,人像雕塑那样凝在博物馆大门前。
顾易安轻轻问陆澄,道,“怎么了?是想到什么心事了吗?”
这一瞬间,陆澄但愿自己能把遗忘的所有事情全部想起来。但是,如今的自己的内心只翻涌起对那个大波浪女人的汹涌的感情
——愤怒。迷惑。还有挥不挥拳头的纠结,以及一丝若隐若现的亲切感。
两人的目光一触,陆澄一下子就明白,是她拿走了那本A级《录鬼簿》,是她让自己的调查员生涯几乎夭折!
他绝大部分的心力都在抑制着自己质问那个大波浪女人的冲动。
在理智上他可知道,她和他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无论是实力上,身份上,势力上,还是资产上。
自己还是A级的时候,对面就是能单独打败澄江的劲敌。而现在,她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就可以像狗那样指挥着整个幻海市所有的巡捕和暗探咬死自己。
而自己只是一个咖啡馆的小业主,连女招待的一双鞋都碎碎念到今天。
甚至,陆澄本能地觉得,之所以自己能站在博物馆里重新面对那个女人,恰是因为那个女人允许自己能走到博物馆这步。
同在一座博物馆擦肩而过,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和最艰难的路障。
“那个林洋,真不是浪得‘收藏家’的虚名。”
陆澄松开自己的拳头。他还没有准备好,还没到让那个女人领教的时候。
顾易安的眼神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惋叹,马上平心静气下来向陆澄道,
“陆先生,前几天你还觉得人家附庸风雅,现在你怎么又知道她是行家了?我不相信。等人少些,我们悄悄去和林洋董事聊聊古董,掂掂斤两。
——我看她不会摆架子的。毕竟她这样高地位和高傲的人是不会候克雷格的眼色来的。林洋董事必然对古董有和我们同样真挚的热爱,她是不会拒绝与真正行家的交流。”
婷婷轻轻道,
“林洋董事的态度也太傲慢了——这里的宾客都是正装,只有她是那么怪异的黑皮夹克,好像刚飙完摩托车一样。
——不过,对克雷格先生这样没有礼貌的人,真没有礼貌的必要!”
林洋一直走到克雷格的演讲台下才把风镜摘下来。克雷格向林洋伸出了手。
林洋碰了一下克雷格的手,便松开来,她用唐语道,“我刚在赛马俱乐部赌马,忽然想到还有克雷格你的那张请帖,就来这里看看,让你等了些时候。”
——大厅里的宾客交头接耳,分明是林洋董事故意甩脸色给克雷格瞧。泰西大探险家的请帖全幻海市是一票难求,难道克雷格先生还比不上林洋随便玩玩的一匹马?
——这真是对泰西大英雄的侮辱。那胖子泰西军官为首的众泰西人,已经目露忿忿之色。
陆澄盯着林洋的眼神稍微和缓下来。暂时,他和她的立场是一致的。
克雷格倒只冷笑了一声,也用唐语答道,“我尊重林董的爱好,也为林董对赛马的痴迷感同身受——每当我狩猎唐土的珍兽,挖掘出唐土的古物,浑身都是激动和战栗——我们都是为爱好痴狂的人,可以交心!”
林洋不以为然地道,“克雷格,那我就给你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