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建在通州行宫正中,依山而筑,俯瞰整座行宫,山势并不高,却是绵延数里,将通州城与京城腹地隔开。往南隶属通州,往北乃京畿重地,因此处恰恰与京城东南面的岐山相对,是以中间这广袤之地,皆被皇家圈禁,许多隶属皇宫大内的工作坊并各部器具监都占据各个山头,罗列在此。
乾坤殿地下有一条暗道穿山而过,皇帝换了一件玄色龙袍,用宽袖遮掩着,牵起傅娆的手,悄悄与她自暗道坐马车离开行宫,出了冗长的暗道,马车便朝京城方向驶去。
傅娆被他这出整得一头雾水,刚上马车便问他,“陛下,咱们去哪?”
皇帝露出几分苦笑,将她柔软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拍了拍,“到了你就知道”
整得神神秘秘。
傅娆暗自打量他神情,瞧着也不像是极有自信的样子,到底在折腾什么?
皇帝脸色确实不算好,一面因人觊觎傅娆而不快,一面又担心傅娆不稀罕自己的礼物,年轻的姑娘,大抵都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
皇帝暗想,实在不成,回去也给她画一幅画,整一幅书法
不行,不行,谢襄夫妇已送,他再送这个就不新鲜了。
谢襄也是,平日不舞文弄墨的人,今日整这一出,给傅娆赋诗不该他这个皇帝来做吗?这样多体面。
娶一位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姑娘,就是忍不住想去哄着,想去满足她。
马车自甬道缓缓驶出地面,来到一处开阔之地,天光自纱帘扑入,将皇帝俊脸照得清晰。
傅娆注视他,他支手靠在小案,俊眉微拧,眼底翻腾着深思。
从他在侧殿的言语,傅娆已推断他所想,定是觉着自己的礼物不够戳她心思,暗自郁闷。
待会不管他带来什么,她都要狠狠夸赞他。
他日理万机,也确实不算年轻,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绞尽脑汁讨好他,他能有这份心已然足够。
不知不觉,便舍不得他伤怀。
傅娆挪了些身子,轻轻依偎在他怀里,双臂从他腰身穿过,将他抱住,“陛下,您赏赐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傅娆越这般说,皇帝越郁闷,他闷了片刻,道,“朕也可以的,朕已打算着锦衣卫帮你搜集一些医书典籍,助你著书立典。”
“真的吗?”傅娆乌溜溜的眸眼显见地亮了几分。
傅娆的反应给了皇帝极大的信心,忍不住扶着她柳肩,“你要随朕入宫,今后不能游历四海,朕便令遍布各州县的锦衣卫替你搜集医书医案,解你的馋。”
这确实极令傅娆欢喜,她露出俏皮的笑容,“陛下这生辰礼,最合我心意了。”光凭她自个儿,穷尽一生也无法遍览四境之地,皇帝此举着实戳了她心窝。
皇帝心虚地抚了抚额,“朕也是恰才方想到。”
傅娆抿嘴笑出声来,倚在他怀里,恰恰覆在他心口处,听得到那怦怦的心跳声,她又笑了笑。
皇帝略有些不自在,揉了揉她的脸颊,正色道,“好了,别笑话朕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穿过一条山谷,来到一处四面环山的平原,远远地,似闻到一些木香,有檀木,黄花梨等,傅娆自小进山采药,对气味极是敏感。
她掀开车帘一角,入目的是一片绿茵之地,浅草伏低随风起浪,草浪尽头,炊烟袅袅,屋舍成群。
须臾,马车停在一处辕门,随驾的孙钊立即翻身下马,亲自搁下马镫,恭敬迎着二人下车。
傅娆立在车辕,眺望眼前,这是一处巍峨的辕门,琉璃黄瓦,红柱高矗,大约有三丈来高,上头用隶书书写了硕大的“御用监”三字。
傅娆晓得宫廷有二十四司,这御用监是仅次于司礼监的内朝衙门,专职奉圣命敕造围屏,床榻,各类金银首饰,玩器,书籍画册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