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星辰稀疏。
正该是酣眠的时节,但是,此际,百木寨中划归了右锋所属的五排房子中却是无人熟睡。
三排房子围出的一块空地上,散乱的燃起了五处篝火,兵们占了连在一起的两处,女子们则据了零散的三堆。
依着龙承烈昨夜入睡前的吩咐,上午,风六伯将收缴的财货做了分派,金银倒还好说,但是各式的珠宝簪钗却没法细致的定了价值,只好估摸着,大致分拨了。
尽管如此,每个兵也都开心得很。
以往,极少有在战阵中得了缴获的时候,再加上军饷又被拖欠了,兵们口袋向来是空荡的紧。
上一次得了财货还是龙承烈入到军中三月之时,奉了王世德的军令,剿杀了一股与斡图达鲁人勾连的汉家败类,大蛤蟆本意如何不得而知,但是那次,杀散了那股马贼之后,大伙平分了,每人得了二两多的银子。
便是如此,也将其他行伍的军卒妒忌得口中尽是酸言冷语。
此一番却不同,每人的腰里不但落了五两多的金子,五十几两银子,各式的珠钗宝物也有二三件。
便是莫续里、沙木合等新降之人,每人也得了十两银子的赏赐。
不算珠宝,不算金子,不算每人分下的十匹战马,仅是银子,就是大伙近五年的军饷,更是一个中等农户两年的收成,想着就此得了军户人家不敢奢望的金银数目,有了从军以来从没有见过的财货宝贝,让兵们生出了一副富豪胆气之下,愈发感念着自家小锋将的恩德。
被财货激发出了兴奋,更揪心着龙承烈的伤情,虽然毗邻房子中,勇烈军亲兵营将卒已经是一片的鼾声,右锋诸人却是一点睡意也无。
坐在拖来的木杆之上,将卒们或者高声言谈,或者窃窃私语,等着龙承烈醒转的一刻。
看到龙承烈走出屋门,兵们全部立了起来,纷纷招呼着,蹦豆子更是抱着小豹子,跟到了龙承烈的身后,重新做了随从模样。
“好了些么,现下感觉如何,可有何处生出了不妥……”
风不破却没有站起,依旧举着叉着马肉的短匕,细细的烤着,问了过来。
“不妨事了,睡足了,此番又可以再与齐大赖子打斗一场……”
龙承烈展颜一笑,一拍自家胸脯,做出了强健形象,说着。
坐到了风不破的身边,接过递过来的马肉,啃咬过后,把嘴歪向身后的女人们,问道。
“都如何了,出出进进的做什么……”
同兵们的摩肩接踵相比,女人坐得零散,也是一派的冷清,一个个沉默不语,虽是面前的篝火熊熊燃着,但依旧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衣服,一副不胜寒冷的凄凉模样。
也就在龙承烈走近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眼睛闪出一点活人的光亮。
之后,便又暗淡下去,垂了脑袋。
只有潘怜儿,带着几个女人,在沙木合几个新投兵卒的帮助下,从篝火上的铁锅中舀出了热水,拎到身后的房中。
却也是默不作声,便是有热水泼溅了,烫了其中一个的胳膊,也依旧没有痛呼发出,直如那不是自家的皮肉一般。
“仅是你晕倒之时才有些人样,之后便就如此……风六伯安排的,弄些热水洗洗身子,一个个的都故意脏了自家身子,有的还抹了粪便……”
“如此这般始终不是个办法,带着打仗不行,时下好说,日后如何处置,总不能一直都放到军营中,放出去也不行,一个个没有一点精气神,出去了就是个受欺负的命……”
“没办法,贞操毁了,这女子就没了活下去的颜面,自家想活,可是周围人的唾沫能淹死她,逼也逼死了……”
“……”
“烈哥儿,借一步说话……”
百里复的面色十分古怪,有些激动,也有些羞涩,还有些恼怒,一张脸上挂了数种表情,竟是一时看不出本心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