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龙承烈很是奇怪,自从杜怀意入到门来,谈起儿女之事时,始终是一副惶急模样,恨不得即刻成亲,半个时辰之后就生出孙儿,生怕稍稍晚些,便断了根种一般。
“两宗缘由……”
“其一是乌南县之行,旁人或者会认定我将你派往乌南屯住是抱了令你逃避战阵的私心,可是日后他们会知道,其实我这是在将你送往死地,去了那里,你能九死一生便是最好的结果…………”
“明年三月,庆州战事能胜了便好,如若大败,败逃的军马只能弃了庆州,向着江北四路南退……”
“现下看来,庆州之战十有八九是一场败局……”
“庆州城下不但是有宣州退回的军马,时下,还有朝廷的兵马在集结过来,方纯向这次下了重注,不但把江北四路的兵马都征召前来,便是京佐屯住的御营军也调拨了三支,他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以便去了他方大败的名声,更想借此一战定了与斡图达鲁人的乾坤……”
“只可惜,他就是个不懂兵事的书呆子……”
“现下大赵各路军马中,能数得着的精锐都在庆州城下,增援上来的多是没经过战阵的,便如御营诸军,除了寻常做了唬人样貌,增援上来,也就是凑个人头数目,其实毫无用处……”
“而且还是野战,方纯向这是以己之短击人所长…
“他能调兵,斡图达鲁人不会增兵么,三月之期,只怕斡人的东西两路大军也都能调派出援兵前来,何况还有各处屯住的军马……”
“斡人增援上来的都将是精兵悍卒,无论是之前与原国的战事,还是这几年战事,除了与原国国主在雪狐岗一战,斡人九部尽皆出战之外,其余各场战事,斡图达鲁人都未倾族而出,而是九部军马轮番上阵……”
“此番追打我中路大军的是齐哈颜部和达赫两部,他们的巴拜部和弃力巴部可是呆在狗窝里未曾出动……”
“而且,仔细观瞧这两年的战事,斡人是抱着经营中原的心思而来,或者揪住了我军主力逼迫决战,决战不成便就是稳步前来,徐徐推进,绝不在身后留下一丝一毫的祸患……”
“如此,庆州这一阵,不打则以,一旦发起,因为三月之期的缘故,斡图达鲁人必然会将之视作于咱们大赵之间的雪狐岗之战,倾力而为,届时,只怕斡人国主都会亲自前来……”
“斡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现下中路军的五万大军已经前后击败了我军五十万的精锐,再多了许多人马,庆州城下只怕会血流漂杵……”
“经营中原的心思是在雍和三年之后,小烈儿日前与我等说过了,时下整训兵卒,也是因此之故……”
斡图达鲁人改变了征战方略,杜怀意的这番思谋倒是与龙承烈之前的判断同出一辙。
能与当世名将思想到一路,龙承烈心中有些小小的自得,更将乌南死地一说撇到了门外,与啃食过后的马骨混做了一堆。
百里复的文人性子却发作了,真的就将杜怀意做了嫡亲爷爷一般,插入了言语。
此言一出倒是让杜怀意眼睛眨动,现了一阵喜色,望向龙承烈的眼神中,满是佳儿已成的老怀甚慰之色。
“我也是近几日有了闲暇,才思谋出来的结果,但是在节点的时间上却没有定论,这之上,我倒不如小烈儿了,居然是能断出改变战法的时日……”
夸赞过后,杜怀意接着说道,
“庆州一旦战败,乌南县便是重中之重……”
“乌南县是乌奇山通往江北四路的出山口,我军败逃需从那里经过,粮道也要途经了那里,如此,但凡是知兵之人,必然会将乌南做了战事的首选……”
“无论是抱了全歼我军的心思,还是断了我军粮道的谋划,斡图达鲁人必定会派遣军马先行夺了乌南县,可以想见的是,庆州战事未起,乌南那边只怕便会乱做了一片……”
“而且,庆州战事了结之后,斡图达鲁人必然会借机攻夺江北四路,那样,挡在江北四路之前的乌南县,定然是斡人的必夺之所……”
“而且因为庆州一战的缘故,将来攻夺乌南的斡图达鲁兵马必然众多,届时,乌南可就系了大赵和斡人两家的国运,我等不会轻舍,斡人也是势在必得……”
“我将你派往那里,既是要你保住了我军南撤的道路,也是拖延住斡人兵马南下的步子……”
“你守住了乌南一日,江北四路便得了一日的安宁,咱们败退的兵马也能得了一日的缓歇……”
“我已经知会了永捷军的王子诸人,通过了他们,也联络了京佐府的勋贵,一旦庆州战败,即便是拼了身家性命,也要将方纯向那个贼厮鸟扯下帅位……”
“你得了百木寨之后,我本以为大赵会就此得了缓歇的机会,甚至设想,在葫芦谷战事之际,再派遣军马端了乌安县,至少折损掉中路军的一条臂膀……”
“我还盼望着,一番防守伤了斡人的筋骨,将乌安县做了根基,从此翻转了我等与斡图达鲁人的攻防之势……”
“可惜,你与右锋诸人舍命做出的一盘大好机缘,竟被一介腐儒断送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