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解地偏过头,“那谁能给横山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呢?”
明明死者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却有人忘了他也曾活过,他存在过的痕迹被加害者父母的眼泪轻而易举抹去了。
女人哑口无言,半晌才说,“你还小,等以后长大结婚生子就能体会做父母的心情了,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就算是出于这一点考虑,也该给这几个孩子改过自新的机会。”
妹妹认真地说:“我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可怜。因为我要是结婚生子,肯定不会把孩子教成这种人。”
因为横山是死于自杀,几个施加校园暴力的施暴者完全不必受到任何惩处,只是受了一点网络暴力而已。
她顿了顿,“要说可怜的话,我觉得横山的父母更可怜吧,儿子在学校里面受了欺负到死不敢声张,而加害者的父母在自己的孩子把人害死后流几滴眼泪还能得到别人的同情,实在是太可怜了。”
萩原研二没忍住笑,悠悠地说,“干脆把横山的父母也叫过来好了,比一比谁哭得声音大,谁哭得更惨,谁就更可怜怎么样?”
“你们是在讽刺我?”女人的脸色由青转白又变黑。
“不是的。”妹妹说,“我是在说实话,我们确实很同情那些父母——我是说横山的爸爸妈妈。”
她脸上真心实意的表情看得女人一哽,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他们确实犯了错,但谁不会犯错呢,如果能真心忏悔,也绝不是完全不值得被原谅吧?”
女人的做法……是不少人看待问题的方式。不管对错,先考虑活着的人,因为死掉的人已经死了,总不能为死人再把活着的人逼死。最好是生者带着死者的遗愿继续生活,这样死者可以瞑目了,而生者从此也可以心安理得继续生活,听上去好像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其实充满了
旁观者自以为是的残忍。
她还在那里讲着感情,说来说去无非是那些犯错的学生年龄不大可以悔过重来之类的话。
“那也要看犯的什么错,”妹妹身上温和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够被原谅,而且最有资格原谅他们的人已经死了,还是说因为横山已经死了,他怎么想的就全都不重要了。更何况,凌-辱虐待人的人也会真心忏悔吗?”
女人一时间愕然,一面是因为被这样太过强硬的态度对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实在被堵得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难道你……”她从喉咙眼里挤出声音,“非要他们以死谢罪才满意么?”
这严厉的诘问让萩原研二深吸了口气,平息情绪。
“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这位夫人,”妹妹回过头还想说些什么,萩原研二轻摁住她的脑袋转过来,向来桃花拂面的脸透着冷淡,“请保持安静。”
但妹妹的声音,还是轻飘飘地落进了他的耳朵。
“如果法律准许,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后半场几乎是一边倒。
原告方的律师不愧被誉为法庭上的不败女王,对方的温情牌对她毫无用处。
她不仅仅是作为横山的律师,还是其余同样被霸凌者欺凌过的数位学生请来的律师,如果说横山已经死去,犯罪者的罪过有些已经死无对证,那么还活着的受到殴打伤痕累累的人,就是能证明他们罪恶的最好罪证。
证人之一是个瘦弱的男生,还向法官递交了他的伤情鉴定。
随着原告律师的辩护,被告方父母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
“法官您好。”男生神情痛苦,声音分明在颤抖,却还是坚持做完了陈述。
“曾有人问我为什么挨打之后不反抗……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可我——不是没这么做过。”
“只是,每一次的反抗都换来更加严重的殴打,告状也没有任何用,换来的只有学校的漠视,还有加倍的打击报复……”
桩桩件件,他控诉施暴者的暴行,情绪逐渐失控。
少年歇斯底里的吼声在法庭上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