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扯什么青年时热血正直,二十多岁的秦桧,已经擅于察言观色了。
这跟他的家世有关,其父是个选人官,在山区做过两任县令。估计也没捞到多少油水,就此一命呜呼,母亲带着他跟弟弟投奔舅父。
常年寄人篱下,还教村塾补贴家用,自身又颇有才华,秦桧自卑自傲且市侩自利。
他在当乡村老师的时候,估计没少被熊孩子折腾,愤而留下两句残诗: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就连赴京赶考的随从,都是从舅舅家借来的。
此时此刻,交谈之间,秦桧已在认真观察。
他觉得朱铭应该是大户子弟,虽然穿得普普通通,但身上带着宝剑、铁枪、铁锏和弓箭。
加之朱铭说的是“西语”,多半属于将门子弟——将门子弟也能考科举,种师道就是先恩荫当武官,又考试改做文官,一直都拥有文官身份。
再看李含章、白崇彦和令孤许,一个个都穿得不错,想必也是有些来头的。
不管如何,先结下善缘。
抱着结交的心思,秦桧回房放下行李,拿出一些零食,跑去挨个敲门。他首先敲的是朱铭那屋:“成功兄,这是从江宁带来的果脯,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多谢阁下让出客房。”
“好说。”朱铭并不多言。
秦桧属于敏感细腻之人,察觉到朱铭的疏远态度,下意识认为这是世家子弟的高冷。
于是,他随便聊了两句,便去敲开别的房间。
这货刻意结交,说话也好听,李含章、白崇彦、令孤许都对他印象颇佳。
白胜寄养马儿回来,朱铭顺手把果脯扔过去:“南方来的东西,你们尝尝鲜。”
白胜快速打开纸包,跟石彪围着桌子坐下,大快朵颐的吃着零食。
瞅了瞅屋里的床,睡两人没问题,睡三人就太挤了,白胜说道:“大哥睡床上,俺跟石头打地铺。”
“好,等过了元宵,就有空余客房了。”朱铭没有矫情。
众人旅途劳顿,囫囵吃了些干粮,便倒头呼呼大睡。
“嗙嗙嗙!”
大清早,李含章就在门外喊:“大郎,出门吃东西了,今天要好生逛逛东京!”
朱铭洗漱完毕,吩咐道:“石头,你在客店守着行李,等会儿给你带吃的回来。”
“好,俺等着。”石彪点头说。
朱铭只带一把宝剑出门,下楼与众人汇合,秦桧那厮居然也在。
先在城外溜达一圈,很快便看到小吃摊,还有块“一律十五文”的木牌子。
“便在这里吃吧。”令孤许提议道。
摊位旁有许多小马扎,李含章搬来一张坐下:“每人来一份,我请客!”
这是各种内脏下水煮成的早餐,心肺小肠居多,并没有大肠。或许放了什么粉进去,汤汁显得浓稠,还附带一小碗米饭。
白胜很快把米饭干完,低声取笑:“东京人就是不行,早饭也少得很,哪能填饱肚子?这价钱也贵,下水值什么,十五文钱能在西乡买几大碗米饭。”
朱铭笑了笑:“再来几碗饭!”
秦桧那边慢条斯理的吃着,好奇打量薛道光,又问陈渊:“还没请教先生大名?”
陈渊说:“陈渊,南剑人。”
秦桧常年住在江宁(南京)乡下,并未听过陈渊的名头。
老陈只在福建和苏杭一带有名,去别的地方讲学,都是先报老师的名号,然后再报叔父的名号,这样才会有人把他当名儒招待。
“原来是陈先生当面,久仰大名。”秦桧睁眼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