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假结束的前一天上午,原莱收拾好行李,打算下午就回金陵。那一早吵架过后,她相亲回来,妈妈也没像往常一般问东问西,不胜其扰。吃晚饭时,俩人自然而然地破冰,聊起了家常和工作上的事情。母女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原莱和那个叫王彻的男人互留了微信和手机号,回来后也简单聊过几句。本以为再无下文,快到中午时,原莱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说自己开车回来的,下午回金陵,是否需要顺道捎上她。原莱直说不用麻烦,她已经订过车票。一张返程票并不贵,几十块钱的事,希望对方心知肚明。都在相亲场上跑过马,王彻是明理人,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也不好强求,只说有机会同城再聚。吃完午餐,隔壁娟姨来串门,她与原妈相熟得很,一进门就拽住抹桌子的原妈,瞟了眼厨房里刷碗的原莱,自如问:&ldo;我问了王立山,他说他儿子对你闺女印象还不错呢,我就说莱莱不差吧。&rdo;原妈脸上突地多了几分仿佛被夸人是自己,感同身受的神气:&ldo;是嘛?&rdo;&ldo;是啊‐‐&rdo;娟姨也挤眉弄眼地笑:&ldo;人家小伙子很不错,要真处上了,家离得这么近,又知根知底,真是好姻缘呢。&rdo;她可劲儿夸,畅想未来,原妈反倒不好意思,垂了眼:&ldo;走一步看一步吧。&rdo;娟姨急切地拍拍她手肘:&ldo;你也要多督促督促莱莱啊,一个巴掌拍不响的。&rdo;原妈语气发酸:&ldo;她现在大了,我促不动。&rdo;娟姨只当她说笑:&ldo;还有你陆小美促不动的啊。&rdo;原莱一早就把水声调小,偷听着她们的每字每句。她沥着碗里清水,暗想,要是现在跑出去说一句自己刚刚婉拒王彻,是不是要被这二位吊起来打。和妈妈道别后,原莱踏上归途,坐在大巴上,她漫无目的望着窗外。车快上高速,驶得不快不慢,晴空、皎云、碧木,都倒映在光滑的人工湖面。回过头,原莱才发现她身边坐了个学生模样的人。说他是学生,是因为他身上的特征太明显,黑框眼镜,格子衬衣,戴着耳机,脸上有生涩的年轻,颊边的一些痘印是青春的烦恼标记。不记得在哪看过的一个说法,说格子衬衫是理工男的基本配置。大概是察觉到她长久的注视,那男孩瞥来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脸倏地红了。原莱这才意识到自己举止的突兀,也敛了眼。小代练是这样的吗?她忍不住想起了他,那个小男孩,他信誓旦旦说暑假要请她看电影,她并未格外当真,他应该只是在开玩笑。反正这种骚话,他也不是第一天说了。可她还是忍不住享受其中,享受和他相处的时光,或者该用,欣赏‐‐欣赏他的生机勃勃,欣赏他字里行间那些灿亮的,绿意盎然的生命力,欣赏他对一切都那样鲜明而积极的主见与情感,潇洒自如,破门直入,得宛若一颗青糙地上的乘风之鞠。恰如此刻窗外风景,就在她略显灰调的水面,映下了一片油画般明烈的丛林。尽管不知他姓甚名谁,相貌如何,她也为这样的相遇感到荣幸。思及此,原莱打开微信,给这片小树林发了个&ldo;谢谢&rdo;。对面回得极快,像也刚好在手机前:发错人了?原莱料到了他的反应,会心一笑:看了眼,没错。小代练: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谢谢。原莱:不知道。其实有很多理由,她摘了个最不容易让他多想的:谢谢你教我打游戏。小代练:哦,不用谢。聊天框里无声几秒。小代练问:你回金陵了吗?原莱说,路上。她又问:你呢,回魔都了吗?小代练:在南站等车了。原莱拿出车票确认了一眼:我也是到南站下。小代练:?原莱:怎么了?小代练:你几点到?原莱:四点半左右吧。小代练:妈的。第一次见他飙粗口,原莱诧异了一下:怎么了?小代练:我四点半的动车。原莱:我俩怎么这么巧?小代练:哪里巧了。她前脚一来,他后脚便走。哪里巧了。徐星河坐在候车室,心烦虑乱得很,如果有可能,她早一点,他迟一些,也许还能碰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