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孟丽敏的哥哥,殿前司的首领,孟翊会听从乔丽妃的吩咐把皇后的寝宫给封锁起来并非是出于对楚王的敬畏,而是从家族利益考虑:大皇子二皇子相继完蛋,在三四两个皇子之间,该选哪个对孟家好是非常明显的事情,豫王对容止潆的喜爱有目共睹,可那第九十七章又怎么样呢?如果孟家能够帮助他坐上皇帝的位置,那皇后的位置,孟家就绝对有资格为孟丽敏争上一争!
前朝的几百年间,皇后一直都从那么几个姓氏里出,甚至可以说,祖上出了几个皇后几个太后一直都是衡量世家底蕴的指标之一。而本朝的太祖想尽办法抑制世家的力量,皇后死了之后宁可不立后也不让大世家送女儿进宫。到了徐涯这里,后宫美人众多,但是出身最好的刘贵妃也不过是个普通世家的女儿,家族等级跟容氏司马氏比,往客气里说那也是扬子鳄跟霸王龙之间的差别。徐氏皇室对世家一直采取分权的方式,让他们互相牵制,并不肯让任何一个世家获得左右朝政的力量。
从太祖徐渊死后,徐涯对世家的抑制一天不如一天,而到了今日,随着太子跟秦王的先后死去……孟翊有理由相信,本朝马上就要回到世家们轮流坐庄的年代了!无论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对朝政的掌控力都会比他们的父亲再降上几个等级,这个时候,不趁机给自家捞些好处那是白痴!
孟翊的智商其实蛮高的,只是跟他父亲孟端那老油条还是没法比的,如果他这时候有机会见到他父亲,或许已经被拦下了。但是情况紧急,他哪里有时间再去找父亲商量?四皇子怎么说也比三皇子靠谱吧?至于自己妹妹是不是合适做皇后,这事儿老爹说的算。
孟翊让一个亲信领着几百人去保护乔丽妃,顺便听从她的差遣了,同时派了自己的三弟去通知他的父亲孟端,让孟端赶紧去联络豫王,这种事儿站队早点很重要,拖到后来让荣正插上一脚,那皇后的位置估计就要落到容止潆的手里了。
孟翊打发走了两批人,站在皇后寝宫门前细细思考还需要通知什么人,然后,他不需要通知任何人了,他甚至不再需要思考,一支强*弩*射穿了他的胸口,把他钉在了朱红的大门上。
孟翊低下头,无法置信地看着还在胸口上微微发颤的箭尾,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张开嘴,一大口鲜血喷了出去,他大睁着眼睛,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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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的大舅哥高宁的官位虽然不算高,但却是实打实地负责皇宫安全的,他得到消息立刻发动,让手下的神箭手一箭*射*死孟翊,不等孟翊的部下反应过来,这些弓*弩手乱箭齐发把他那几百人射死了个精光:不得不承认,在巷战这种局部战斗中,弓*弩*手弓*箭手这些远程职业的能力简直是设埋伏坑人的无上利器!虽然只有个人,却轻松地干掉了孟翊几处人马。当然近战的话弓*弩手是渣渣,这一点楚王刚刚见识过……但是皇宫里的这些弓箭手不需要近战了,因为楚王的老丈人高远已经带兵冲了进来:高宁在杀死孟翊的同时,已经让另一队人马把宫门处的守卫也给干掉了。
其实此时皇宫里并没有什么实权人物,皇帝半死不活,皇后被软禁,就剩下个乔丽妃还蹦跶着,而高远就是奉女婿之命来抓乔丽妃的。
原来楚王发现自己的计划出了纰漏,立刻决定绕回去先把豫王干掉再说,豫王此时被他老丈人高远带兵包围着,高远围着他也只是为了不让他出来蹦跶,结果正围着呢,楚王气急败坏地带着人跑了过来,然后表示要强攻,把豫王干掉先。
要不怎么说楚王变态呢?豫王府的墙再高,想要攻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楚王就是不肯痛快直接让人把墙拆了,他声称心疼士兵死伤,让老丈人带人去皇宫,把大小乔妃从永清宫里拖出来,直接拽到豫王府的门口。
楚王让人拿了纸筒做扩音,跟豫王喊话,说要是他不出来就要宰了他亲妈,豫王就站在门楼里,他毕竟只有十六岁,见此情形哪里忍得住,当即就要开门出来:府里其他人哪里肯答应,死活把他从府门上的门楼子里拖下来,这边豫王被亲信拉住,那边乔丽妃跟乔婕妤便被几个士兵拿了白绫就在豫王府门口给活活勒死了。
楚王让人勒死了大小乔妃,接着就下令让人往豫王府里扔了几十个火把外加一堆火油罐子。豫王府里有不少于五百口人,哪里里可能都坐以待毙:有人从墙上跳下来,被楚王下令扔回火场,他从来就是个变态,听到王府里噼啪的燃烧声跟惨叫声,喜形于色,甚至当场唱起了一曲大风歌,恨不得让人奏乐欢庆!
他这一番表现,别说别的人了,就连他的岳父的脸色都变了:妈的你本来就准备防火烧了吧?明明本来就准备这么干了还估计当着豫王的面把他亲妈活活勒死,这是什么毛病?这特么到底是怎么的一个变态啊!
可是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高远此时能且只能跟着楚王一条路走到黑了!楚王看着豫王府少红了半边天,在眺望远处,发现开封城里别的地方也闹腾开了,楚王的目的只是当皇帝而已,至于开封城闹成什么样关他什么事儿?只要别把皇宫少了就行!于是他提都没提治安问题,手一挥,去皇宫!
开封城里确实成了一锅粥,御街上死了几百人,大将军被当街射死了,这可不是小事儿。这边御街上才一出事儿,就有人趁乱喊着造反了之类的词儿,紧接着豫王府的大火瞬间让全城的人都看到了,这时候就算啥子都知道:出大事儿了!
开封城里的部队不算少,虽然没有整片的大营,但是零零散散的小型兵营却只有几十个,高级骑兵跟弓箭手这些人还好,基本上都是各自所属势力锁重视的力量,早就被收拢起来,可是普通的士兵哪里能挨个都管住?兵痞兵痞,这词儿可不是白说的!这边豫王府着起火来,立刻就有几个兵营炸营了!
一队队的士兵涌上街头,他们也知道什么人能刮一笔什么人不能得罪,尽管豫王府火光冲天,却没几个人敢往权贵聚集的区域走:随便一家至少百十个家丁,许多人家甚至有精兵把守,吃饱了撑的去捋胡须啊!有点脑子的都不干这种事儿。
于是城西富商聚集的几个坊顿时遭了秧,这几个地方离兵营比较近,而且比较富裕容易抢到好东西……这些人的有钱程度有时不比高官差,但是他们是没有资格蓄养私兵的,最多也就是弄点家丁,国家对平民的武器装备是有限制的,刀*枪之类的你敢储备个几十样,分分钟算你个蓄谋造反。
在乱兵面前,这些富商家里抡着棍棒的下人的战斗力根本不值一提,当然富商家起码墙够高,实际上对于大部分的乱兵来说,他们要的只是暴力发*泄的快感,是不是一定要到最有钱的人家抢并不重要,所以虽然大量的乱兵往西城跑,但是遭殃最厉害的却是挨着大街住的普通小老百姓家。抢劫杀人放上一把火,这几乎是乱兵们的三部曲,遇到看的过眼的女人的话还要加上强*奸甚至轮*奸这一项……
从半夜到早上,开封死去的人不计其数,西城的几个坊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当得意洋洋的楚王终于炮制出一份新的立太子的诏书,并且在实在看不下去的朝臣们的规劝下下令让整治开封治安的时候,开封四分之一的城区已经化为了焦土:这还是因为上午的时候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将四处肆虐的大火给浇灭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相当惨烈的一天,当晋王得到确切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从小湖中间的假山石洞里钻出来,看着烟雾蒸腾的天空,对着前来报信的大太监萧追叹了口气道:“还请统管替我谢谢妃母!这些年来,多亏了她。”
萧追微微一笑:“殿下何必如此客气?昔日殿下如何对待娘娘的,娘娘都记在心里呢!”
晋王道:“老三是条疯狗,还请统管帮我提醒妃母,万事小心!”
萧追轻声道:“殿下放心,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哪里就会栽倒一条疯狗手里?殿下若是进宫的话,才要小心一点呢!”
晋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了半晌,才勉强止住,他拿起手帕擦了一下嘴角:“无妨,我这样半死不活的人,让他杀他都嫌没意思呢!”
萧追有些担心地看看晋王:“殿下,您的身体还好么?”
晋王笑了笑:“无妨,只是今天满城都烟熏火燎的,熏到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宫人来请晋王。却原来是楚王不想再拖来拖去了,他决定把立太子跟禅位仪式一并做了,嗯,二合一,明天搞定!晋王作为硕果仅存的皇室重要成员,被要求进宫与兄弟交流一下感情。
徐翰并不意外这件事儿,第二天一早,他早早起床,认认真真地整理好衣冠,对着镜子里须发斑白的那张脸轻轻了笑了一下。
十五年前,那场原本该属于他的登基大典的主角换成了他的叔父,那个时候,他愤怒过憎恨过,但最终也只能为了保住一条性命,主动上表要求到朔州给父亲守灵,然后便在那苦寒之地,度过了整整十五个年头。
而如今,短短的四五天里,他看着这个国家的继承人走马灯似的换了一圈儿,心里头却几乎没什么波澜。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大概是没机会再去看看朔州的风景了:那个燃尽了他妻子的生命,埋葬了他唯一儿子的地方……此时想起来,竟然有些亲切。
徐翰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眶有些发热,可是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眼中却是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