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门未关,孟平璋还是敲了敲木门,一会就有人出来,这一照面,皆是一顿。“孟通判。”“季师爷。”孟平璋眨眨眼,脑子里晃过季芙的影子,立刻抹去,说正事要紧,“有些事想跟您讨教。”季师爷忙说道,“讨教不敢,通判大人有何事,且说就是。快快请进。”孟平璋为难看他,吴逢声音悠长,“孟少,您竟会怕一个姑娘。”季师爷不明白,孟平璋已是瞪眼,“好,进里头说话。”步子迈进里面,院子里收拾的齐整,栽种着翠竹,搭起的矮架上缠绕着藤蔓,也不知是什么,看着很是普通的东西,在秋日光束映衬下,却显得朝气蓬勃,脑海里又闪过季芙的脸。他……他真是魔障了。进了大堂,季师爷要领他去房中说话,孟平璋正想可以避开季芙,谁想就见她端了饭菜出来,一见自己,手一个哆嗦,差点将汤水洒落地上,瞪圆了眼脱口,“京城病夫,你怎会在这?”季师爷当即喝声,“小芙,你太过无礼了,快给大人道歉。”孟平璋一瞬想笑,还是憋住了,忍的肩头微颤,“季师爷,在下和令千金稍有过节罢了,不必如此。”季芙甚是懊恼瞪他,真是阴魂不散。孟平璋还有急事,也没多打趣她,刚起了这心思,倒觉每每见了她还是想逗弄她一番,生气的模样甚是好玩。见两人入了里屋,季芙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崔氏见她如此,小心说道,“听你爹说,孟公子家世十分优越,你怎能那样当面骂他,亏的他不生气,下回不许如此。待会他们出来,你好好说话。”季芙扁了嘴,“他理亏。”崔氏起身道,“倔丫头。娘再去炒两个菜,你泡了茶送去。”等母亲走了,季芙哼声,她才不会去给孟平璋斟茶倒水。等了一会,正拿着筷子玩,一旁已坐了一人,筷子也瞬时被抽走,季芙抬脚踹他。痛的孟平璋拧眉,勾了唇角笑道,“你如此悍妇,无人肯要。”季芙不想理会他,偏了头,一会才道,“我爹呢?”“在房里帮我找东西。季夫人呢?”“在厨房给你添菜。”季芙瞥了他一眼,“不过就算再添些鸡鸭鱼,你也瞧不上。”孟平璋笑意淡淡,声音已有些冷清,“你又怎知我瞧不上。”两人一时默然,只听见筷子叮在桌上的动静。季芙想起事来,说道,“方才我从齐家回来,你大哥来了。”孟平璋轻笑,“我大哥远在边城,怎会出现在这。”季芙看他,“你不信?”孟平璋悠悠道,“不信,你骗了我这么多回,我为何还要信你。为人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季芙气道,声调都大了,“谁言而无信了,你那日没去巷子,难道就是言而有信了。”孟平璋愣神,咬牙道,“我苦等了一早上,几乎饿的前胸贴后背,怎么没去?倒是你,连个影子也没瞧见。”季芙顿了顿,“难道我那姐妹看漏了?你、你当真去了?”孟平璋气的肺疼,盯的季芙心虚,低声,“那日我让姐妹去了,她兴许没看见你。”“那你为何不亲自来?”季芙躲开他眼神,不敢答话。孟平璋仍是看她,“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哎呀。”季芙避开直勾勾盯来的眼神,“快去见你大哥吧。”孟平璋想到好友孟平松,如今要以弟弟的身份去见他,似乎十分奇怪而有趣。与季芙的误会解开,已是十分开心,“不急。”季芙不敢再多留,就怕话闸子一打开没法关上,“我去厨房帮我娘。”孟平璋笑笑,“去吧。明日做豆腐脑补偿我如何?”季芙咬了咬唇,“我又不欠你,补偿什么,不做。”孟平璋眉头挑起,看她气冲冲的跑了出去,轻声笑笑,越发觉得欺负她是件有趣的事。季师爷从屋里出来,手中已拿了几本书册,递了给他,“当初在府衙做师爷,有为知府大人记过澄江府众位大人的详细。只是后来郑大人和白大人调去京城,有些年份的事缺失了。”孟平璋大喜接过,“季师爷费心了,有这些足矣。只是此事重大,还请季师爷不要外漏。”季师爷沉声,“既然是齐大人的事,定不会同别人说。”孟平璋笑笑,将册子裹好。外派的官想要重回京师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些即便外派期满,但政绩不好,仍是去别处做地方官。白庄的办事能力颇强他知道,但郑大却是半个草包,那样的草包能做到刑部二把手,背后必定有人扶持。蛇打七寸,才正中要害,手里的这些名册记录,或许就是那七寸要害了。手中的事颇急,孟平松又在齐家,万一齐琛应对不来,那就坏事了。两件大事摆在眼前,实在拖不得。他抬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到底还是站起了身,向季师爷告辞了。季芙亲自下厨炒了菜,等出来时,孟平璋却已经走了,那位置空空落落,心也是空空落落的,恨的不行,那京城病夫,又打趣她。☆、寺庙诡行马车悠悠驶向齐府,到了门前,孟平璋已经将手里的本子看完,越看眉头拧的越紧,举荐郑大和白庄调回京城的,竟是他?从车上下来,因从早上至今都未用饭,已是十分饥饿。孟平璋摸摸肚子,想起方才的饭菜,果真该吃了再走的。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才到门口就闻到饭香,步子都走快了几步。管家被明玉贬为下人,尽做开门的事,见了连累自己的孟平璋,颇没好气,可却不好发作。孟平璋迎头就问,“可是开饭了?”“啊?”孟平璋穿过玄关大门,果真见里面饭桌已摆上,那黝黑高大的汉子不就是孟平松。几人听见脚步声,齐齐往外面看去,孟平松一见来人,当即站起,大喜去迎,“鹤先!”孟平璋已是一脸茫然看他,立刻抬手拒他相拥,“这位兄台,你我初次见面,还请不要如此粗鲁。”孟平松一愣,齐琛也是眉眼一抽,明玉见他如此演戏,更是微微抬头看天。于是齐三爷和孟二都是懒得做戏敷衍,干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装失忆了么?法子确实省下不少事,可默默觉得……她下意识看了孟平松一眼,未免太是可怜了呀。好友和弟弟都忘了他这人,冷了他两股热情。孟平松长叹一气,苦笑,“不知该说你们苦命,还是我苦命。偏你们二人遇险我远在边城,否则也不会时隔半年,却恍如陌路人。”明玉在旁说道,“孟大哥莫伤心,再如何,也不能将过往抹灭,只是时日问题,人安然便好。”孟平璋恍然道,“你是我大哥?”孟平松心情稍好,抬手拍他脑袋,“是,活着便好。”孟平璋挨了他一记熊掌,肚子又空空如也腿上没力气,差点软了腿,好不容易站稳了,孟平松已是大笑,“你这小子一如往日,比个姑娘还娇弱。”孟平璋唯有苦笑。他还是齐三时,与孟平松的关系甚好,只是如果让他知道他的亲弟弟已死,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齐三,以他的性子定会震怒。虽然那孱弱的弟弟素来不被他看在眼里,但却是个护人的。身为好友他也明白。等坐上宴席,吃了几口饭,才觉力气恢复了些。和孟平松小心说着话,只怕演的不像,让他生疑。齐琛见孟平松问孟平璋的话越发的详细,插话道,“孟大哥此次怎会来邓州?”孟平松笑道,“路过回京,听说你们在这任职,就顺道来看看。”齐琛问道,“突然回京是为何事?”孟平松说道,“边城安和,母亲又来信让我回去成家,心中也挂念鹤先和你的事,因此就一块办了。”孟平璋顿了顿,差点问他竟是放下了孟大嫂,愿意娶继室了。孟平松本有个妻子,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去了,后便一直未娶未纳,常年呆在边城,孟家也催促无法,“我听下人说过……我原本是有个大嫂的,可惜早去了。大哥迟迟不续弦也是挂念大嫂,如今……大哥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