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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第1页）

幽风绕空，红衣飘扬，秀美的女子静立湖畔，眼中流露出柔和依恋的神情。月华重现，玉台上婠夫人身影破碎，几乎消失不见，万千蛊尸幻化尘埃。子昊箫声微滞，鲜血溢出唇畔。含夕上前两步，道：&ldo;子昊哥哥，你受伤了，我给你找药去。&rdo;说着转身飘去，落向烛九阴之旁，手起刀落，竟将一颗赤红的蛇胆生生剖出。

那烛九阴本已奄奄一息，此时垂死挣扎，忽然暴起噬人。含夕落在子昊身边，手捧蛇胆道：&ldo;子昊哥哥，我帮你取了蛇胆来，你快些服下，伤就会好了。&rdo;

白玉的掌心衬着赤艳的蛇胆，似将一颗玲珑剔透的红心托向此生刻骨铭心的那个人。子昊勉力起身，方要开口说话，口中复又呛出鲜血，低头掩唇剧咳。子娆担心他的伤势，又怕刺激含夕，伸手替他将蛇胆接了过来，道：&ldo;这么珍贵的蛇胆，谢谢你了。&rdo;含夕道：&ldo;子娆姐姐，你早说是子昊哥哥需要蛇胆，我就叫白龙儿乖乖听话了。&rdo;

子娆不由一怔，转头看向夜玄殇。夜玄殇道：&ldo;含夕，你记起我们了？&rdo;含夕撇撇嘴，瞪了他一眼道：&ldo;夜大哥，你杀了我的鹤儿，伤了我的白龙儿，我要你陪我去捉金猊，不然我就跟王兄告你的状。&rdo;子娆和夜玄殇目光交换，脸上皆露出奇异的神情，含夕竟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和他们初遇之时，魍魉谷中杀蛇去胆，娇俏笑语，依稀仍是那个单纯美丽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半分姽后的影子？

子昊服下蛇胆，调息片刻，面色略微恢复。含夕柔声道：&ldo;子昊哥哥，你好些了吗？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再教我下棋。&rdo;子昊低声咳道：&ldo;好……待过几日我好些，便陪你下棋。&rdo;含夕面露微笑，既是担心，又是欢喜地看着他。

城中异兽失去控制，四下嚎叫走窜。子昊扶着子娆的手慢慢站起来，轻声道：&ldo;含夕，这些异兽太吵了，你去他们驱散好吗？&rdo;含夕立刻点头道：&ldo;好，我让他们统统走开，不吵你休息。&rdo;说着足尖一点升上半空，衣袂在月色下如水轻拂，口中发出一串若有若无的轻啸。啸声隐隐传遍大地，所有异兽低鸣应和，再不复暴躁狂乱，渐渐安静顺服。瑄离站在数步之外凝望着含夕的身影，子娆看了看他，暗中松了一口气。虽然子昊伤势颇重，但并无性命之忧，子羿和含夕也都平安无事，婠夫人已被莲华阵法化去神魂，鬼师之祸就此消弭，想来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子羿扑倒夜玄殇身上，夜玄殇伸手将他抱起。子娆转头望向笼罩在明光深处的玉台，轻轻闭上了眼睛。子昊知道她表面虽然决绝，但心中始终无法对婠夫人之事释怀，抬手揽住她的肩头，但在莫名之间，忽然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息冲向心神。

这时候，对面高耸的玉台突然金芒大作，阴风狂啸，那些散落在地的白骨，遍布四方的鬼尸不知为何向着金芒中心疯狂的涌去。金芒深处似有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吸噬着所有邪恶的力量，女子尖厉的笑声伴着强烈的戾气冲向月霄，莲华法阵中的光芒瞬间转黑，就连明月都被黑气吞噬，再不见一丝光亮。

天地间邪气翻涌，催魂夺魄。子昊面色骤变，喝道：&ldo;万蛊反噬！快退！&rdo;然而为时已晚，金芒全然黑化，婠夫人似人似鬼的影子带着无数鬼哭，无尽厉魂向着众人冲来。碧玺灵石清光陡盛，却也无法保护所有人，子昊欲提真气助她，静脉顿觉剧痛，重伤之下，九幽玄通竟已无法施出。眼见黑雾摧毁万物，身在半空的含夕突然飞身扑下，化作一道飞驰的赤芒，击向已被万蛊噬化的婠夫人。

血玲珑的灵力被含夕全力释放，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心血真元。万蛊反噬之力不但完全吞噬了婠夫人的元神，亦将毫不留情地摧毁周围所有活物。二十年前皇城鬼师覆灭时，曾经令得七城尽毁，糙木无存，可见这逆天之行的反噬是多么恐怖，但此刻含夕以全身真元催动射物夺虚术，竟然摄取万兽精魂与之对抗。极致的阴气与源源不断的血魄相冲，云雷滚滚，惊电纵横，夜空下那形成蔚为壮观的奇景。蓦然间，一道金光、一道血光双双向着黑云深处的月华冲去。云开雾散，月临中天，灵石之光照彻九霄，如水冲流，洗向万物。那些阴森的鬼气、萧萧白骨、浓郁血影，凄厉惨叫，都在这光华之下消泯幻化，光芒中那红色的身影亦像风中残叶一般，字月夜深处飘然坠落。

夜玄殇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强光耀得目不能视，唯有子昊未受影响，纵身接住坠落的含夕，立刻察觉她真元耗尽，已无回天之力，心中不禁黯然。含夕靠在她身前徐徐张开眼睛，见是他抱着自己，脸上露出微弱的笑容，&ldo;子昊哥哥……&rdo;她低声叫他，如同多年前每一次梦中牵念，少女呢喃的轻语，&ldo;我终于……又听到你的箫声了，我好想你……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你会不会怪我？&rdo;

在这回光返照之际，她似乎想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这十年来的仇恨的支配下，那些杀戮与痛苦、血腥与空虚，那些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充满了阴谋的光明。含夕身子微微颤抖，心伤无痕，却因痛苦儿痉挛。子昊低头柔声道：&ldo;这不是你的错，我并没有怪你，今天我是来带你回去的。&rdo;

&ldo;真的吗？&rdo;含夕眼中轻轻流下泪来，&ldo;我要跟你回王城，那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异兽……每次我用你教我的心法召唤他们，他们都会乖乖听我的话。&rdo;

子昊想起十年来荼毒生灵的鬼师，战祸连绵九域，当初他教授含夕武功的时候，又何曾会想到演变成今日这番局面？含夕见他不说话，急道：&ldo;子昊哥哥……我只是……只是想召唤那些异兽，那样就不会忘记你教我的法诀……我不是想报仇，更不想杀你……你不生我气，好吗？&rdo;

她的呼吸继续急促，腕上的血玲珑光芒黯淡，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子昊轻叹一声，柔声道：&ldo;我没有生气，等你好了，我再教你其他好玩的法诀。&rdo;

含夕这才放下心来，低低说道：&ldo;你不生气，那……那你可以再吹一次箫给我听吗？&rdo;

树下残花飘落，红衣少女凝视着男子清雅的眉目，目光渐渐变得迷离遥远，血玲珑逸出点点荧光，恍若赤蝶飞舞消逝在月华之中。那一日碧竹林下，江山棋局，他在薄雾深处含笑相望，青色的衣衫风吹如雾，请眸似水，是她一生男解的谜题。含夕的唇角依稀漾出一丝苍白的微笑，手臂轻轻垂落，一粒晶莹的棋子自她掌心滚出，落在子昊脚边。箫音如缕，幽幽而逝，棋局终了，是宿命尽头无边的黑暗，黑暗中，花落尘埃，在没有痛苦与渴望，没有仇恨与思念……

第八十五章月明风清

子娆一直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这时候才轻轻走到子昊身旁，道：&ldo;带她回王城吧，她一定会喜欢留在那里的。&rdo;子昊双目微合，玉箫上的鲜血滴落在含夕的脸侧。含夕唇角带笑，远离了那些江山杀伐、铁血恩怨，沉睡在心爱男子的怀中，笑容满足而平静。

千里之外，山河宁定，明月倾洒，光照人间。夜玄殇抱剑在胸，抬头望月，深邃的眸低幽光浮沉。子羿与子昊心意相通，隐约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跑上前轻声叫道：&ldo;师父。&rdo;子昊附身将含夕抱起，道：&ldo;走吧。&rdo;

几人转身举步，瑄离站子对面月下，身形萧疏，丰满衣袖。子昊走到他身旁，低声道：&ldo;抱歉，我食言了。&rdo;瑄离面无表情，抬手将含夕接过来，道：&ldo;很好，你们可以走了。&rdo;子娆原想送含夕回王城安葬，但看瑄离冰冷的眼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迟疑一下，道：&ldo;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宿英其实一直都很挂念你。&rdo;

瑄离收回凝望含夕的目光，抬眼看了看她，片刻后，出人意料地点头答应，&ldo;好。&rdo;几人虽然意外，但更觉欣喜。瑄离环目扫视支崤城，似乎颇为伤感，忽然间转向御湖，面色微变，&ldo;那是什么？&rdo;

几人闻声回头，瑄离却猛地将含夕掷向子昊，同时闪电般探手，一把扣住子羿肩头，带着他急退数丈，落在琉璃花台的断壁之间。子昊受伤本重，周身真力虚空，竟被含夕身上传来的劲气撞得倒退数步方才站定。夜玄殇及时伸手接下含夕，子娆扶住子昊，见瑄离竟然挟持子羿，喝道：&ldo;你干什么？&rdo;

瑄离站在崩塌殆尽的金殿之前，森然冷笑：&ldo;你们害死了含夕，今天还想活着走出支崤城吗？站住！谁敢往前一步，我便要这孩子的命！&rdo;

子娆投鼠忌器，猛地停步，见子羿被他制住挣扎不得，怒道：&ldo;我们害死含夕？方才见你伤心，我一直隐忍不说。子昊拼着自己真元剧损保她平安，含夕神志分明已被箫声唤回，若不是你背后偷袭，重伤子昊，我和他联手催发灵石，凭借九幽玄通之力，未必就不能抵挡万蛊反噬，含夕又怎会牺牲自己？若说有人害死含夕，罪魁祸首是你才对！&rdo;

瑄离十年前对含夕一见钟情，多年痴心守护，方才见她临死前始终念念不忘子昊，原来竟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他生性偏激，眼见含夕惨死，伤心欲绝，此时早已存了与几人同归于尽的心思，&ldo;不管是谁害死了她，我都不会让她孤孤单单，她若是在地下见到我们，一定会很欢喜。&rdo;

子昊勉强提聚真气，注视瑄离的神情，忽然低声道：&ldo;含夕在乎的人是我，我赔她一条命也没什么，你又何必跟着送死？还是跟他们出城去吧。&rdo;

瑄离面上一阵扭曲，&ldo;你不要妄想救他们了！我拿这座机关奇城给你陪葬，你们也该心满意足。&rdo;说着左手一挥，出现一个火折子，冷冷笑道：&ldo;含夕既然这么喜欢你，我成全她又何妨？你可知这机关城下是什么？只要我点燃引信，用不了半刻时间，整座支崤城便会化作一片火海，到时候我们人人化骨成灰，你便再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我了。&rdo;

火光之下，原来琉璃花台大殿正中的位置，露出一截金色的机关，夜玄殇和子娆同时一惊，想起那遍布地底的黑油，背心寒意陡生。子昊虽看不见那废墟间残留的机关装置，但知道作为机关奇城的设计者，瑄离想要毁城绝非虚言，淡淡一笑道：&ldo;你若想一起死，我倒是不介意，怕只怕含夕见到你却没那么高兴。&rdo;

轻描淡写一句话，瑄离明知他是故意要惹自己发怒，仍旧气得浑身发抖。夜玄殇弯腰放下含夕，趁机对子娆道：&ldo;你和他先走。&rdo;

子娆眸光轻轻一抬，两人四目相触，她幽魅的星眸一如当初清澈无垠。夜玄殇挑眉轻笑，在这生死将绝的刹那，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ldo;相信我，我会平安带回子羿。&rdo;话音甫落，抬手搭上她的肩头，掌力微吐，将她和子昊一起向御湖中送去。瑄离见状大怒，火苗一晃，向着机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