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要左右相顾,死也不是一瞬之事。
或许于他们而言,死了会比活着要容易,可同样的,夏侯南斗贵为皇帝,他不得不活着。
姻缘馆之中来了一妇人,她手握着休书,面色平静的交由白云办理,她要离了那人。
&ldo;王侠?&rdo;白云依稀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抬头对上那妇人的双眸,那妇人笑道:&ldo;便是户部的王侠王大人。&rdo;
她了然后,盯着那休书下的七出之条,静默唤人帮她取出卷宗,做分离之卷。
那姻缘馆众人瞧见是王大人家的休书都不禁一愣,还多问了同僚几句是否是错了的户籍,可再三确定之下,确定了,当真是那京中人人艳羡的恩爱的夫妻,王侠一家。
见众人是这个模样,白云忍不得要上前发问:&ldo;你们怎么了?&rdo;
&ldo;王妃。&rdo;其中一个恭敬道:&ldo;王大人与其夫人在京中是有名的恩爱夫妻,昨日还恩爱的一同去看戏呢,不知为何如今却突然闹出要休妻一事,当真是奇了。&rdo;
&ldo;夫人。&rdo;另一人走上前探看那夫人的身后种种:&ldo;王大人可在?他若是不在这婚,你还真的没法离。&rdo;
那夫人又从怀中寻出一封决绝书:&ldo;他说有了此物便是不能离,也能离。&rdo;
接过决绝书,又瞧着那信上私印,为官的只能颔首替她去办那离人之事。
众人忙碌着,白云细观着,只见那夫人身后的丫鬟身上背着三四个大包袱,一副要远行的模样。夫人面上平静如死水,到底还是叫人放心不下,白云秉着好奇问道:&ldo;夫人,您为何要离?他既有七出之条休了您,您也亦有三不去留下啊。&rdo;
&ldo;王妃。&rdo;她认识这天真烂漫的女子,眼中羡慕如波光般明显,她并未行礼,而是以长辈的姿态笑道:&ldo;您可知道这不恩爱的夫妻,在一起多活一日都是煎熬?还不如放手换彼此一个痛快。&rdo;
&ldo;恩爱是假?相互扶持也是假的?&rdo;她问。
&ldo;恩爱是真的,相互扶持也是真的,只是……&rdo;女子掩面而笑,多是无奈与恍惚:&ldo;时光残忍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渐渐的被消磨掉。从德音莫违,及尔同死。宴尔新婚,如兄如弟。再到既生既育,比予于毒,不念昔者,伊余来塈。不过是短短数年的光景。&rdo;(选自《诗经,国风,邶风,谷风》)
白云并未听过这首诗,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却大概明白了她口中的消磨之意。
见白云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样,她笑了:&ldo;简单来说便是无了感情了,他厌我,我也厌他,两个人面对面,他说他的,我说我的,我们自说自话着,又自欺欺人。没有意义,还不如早些散了。&rdo;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分离的卷宗便理好了,那夫人看了一眼,不知为何落下一滴泪来,她不甘,也不愿,可终究是温和又坚韧的性子,怎么都不想再去过那种漫漫长夜苦自怜的日子,长痛不如短痛,人生已经如此不如弃了那叫自己不适的一切,焕然一新。
好似伤口上长烂的肉,挖去时总会钻心疼痛,颤抖不止,可你要挖去那块肉,不然整个人都会被那块烂了的肉所拖累,为了避免浑身溃烂,总要挖去它。
这位夫人坚毅的弃了一切,昨夜她望着一片星辰,在夜时侯着她的夫君归来,那男子到底是厌了她,瞧都未曾瞧她一眼,直径往屋中行去,后院有如花美眷等着,有新人欢喜笑着。他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所有的幻想戛然而止。
她出声唤住了他:&ldo;王侠。&rdo;很久了,自入门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唤了这个人的名字,平白这样叫来,到底还是生了几分陌生之气。
是啊。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开始这般陌生,当年的困难熬过了,当中的凄苦熬过了,偏偏没能熬过岁月,任由这年月践踏他们之间所剩无几的情感,终是相互厌弃。
她觉得好笑,如此便笑了出来,王侠见她笑了,不解的蹙眉,疑问还未出口那边的女子便道:&ldo;你给我一封休书可好?我要回去了。&rdo;
王侠并未犹豫,而是下意识的问:&ldo;你回哪里?&rdo;
她像是被问住,浑身一颤,凄凄惨惨戚戚的笑了:&ldo;不知道,总之你给我一封休书吧。&rdo;
&ldo;好。&rdo;王侠与她再无感情,两相厌恶,不过是在等谁先开口。
王侠知道她一定会开口,因为他绝不会开口,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是他厌弃了自己的妻子,还不知官场上要如何议论他这些家事。
他一直都是这样精明,这样懂得谋算,将真心也计算进去。
早该看明白的。
白云看着她平平之色的面,又盯着她因常年做活而生出茧子的手,不由心上一酸:&ldo;你要去何处?&rdo;
&ldo;何处?&rdo;她拉着身边的丫头道:&ldo;我还未想好,还是先找一个地方安身下来才是。&rdo;
小郡主在自己身上翻找了半天,这才将钱袋解了下来,走上前将那钱袋塞进女子的怀中:&ldo;这里面是夫君给我的零用钱,你拿去吧,你一个女子出门身上可万万不能没有钱。你要是没有地方可以去,我给你指一个地方,天平村,你去天平村吧,哪里有一个叫做鸢儿的姑娘,她也是一个人,你去寻她做个伴也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