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端着吃食从房里出来,阖上门转身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清默。
清默手里提着一把剑,他走势虽极快,步伐却沉稳有力,看起来稳盘极好,是个有本事的练家子。
两人在门口相遇,清默扫了一眼已经冷却而完整的饭菜,开口问,“公子依然不吃?”
向真看一眼紧逼的房门,叹出一口气,“已经三日了,粒米未进,上一顿还只是为了应付夫人和侯爷,陪着吃了几口,几口之后就托累回房,三日没有出门,送进去的饭动也没动,我真担心这样下去,公子会把自己熬垮,清安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看着公子这样吧,前头的各家的公子都要到府上了,公子衣冠都懒得整理,我有心提醒几句,话说出口公子置若罔闻,半句没应。”
清默摇摇头,他也委实没有法子,江南那日,他被公子谴走不在,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待他听了动静,再去追查时,对方已经销声匿迹,尾巴抹得很干净,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都怪那个不要脸皮的女子!都说江南美人性情温软,娇怜解语,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小娘皮,她竟然趁我不备,用计对公子霸王硬上弓,把公子给!唉!谁能料到!说起这事儿,也都怪我无能,没能护好公子,若是公子因此一蹶不振,向真只怕要一路跪走,向夫人侯爷负荆请罪,我命卑微,万死都不够赔的,怪我要不是我放松警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怪我”
向真痛苦不堪,一脸悔意,清默不会安抚人,只得实话实说,他就事论事,“那女子有些本事,我追寻的这些天,连些蛛丝马迹也未寻得,公子的武功不弱,比我还要更胜一筹,虽然误喝被放药的酒水,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奈何的,况且那药我闻过,它只作引欲之用,不会将人的功力化散,公子修清道自制非比寻常,适才你也说了,对方硬上弓,既能如此,功力定在我之上,你料理公子的贴身事务,拳脚会些根本不精,即使正面对上那厢,也不能做些什么。”
一席话直接而落,说得残酷不留半分回旋余地,向真端着承饭碗的托盘,惭愧更甚,清默接着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事态不可逆转,再多追悔亦是无用,只会浪费时辰,我来的路上见到不少受夫人相邀,前来给侯府给公子庆归的京里贵人,此刻只怕已经到门口了,我进屋与公子说说,你去迎客,别忧心太多,公子不是那种容易想不开的人。”
“好。”
向真出苑将托盘递给守在门口的婢女,随后去前门迎客,清默所言不假且算得正好,的确已经有好几个官家公子携礼进门,向真颜带笑意,一一将人带去水榭亭候座。
只盼清默磨些嘴皮,能够开解公子,让他能够松些心里的护主不力而积压的罪孽。
屋内干净空旷,没有多余的摆设,只一方床榻,连熏炉也没有,就一个简单的香炉竖着燃烧得还剩一半的盘香,房中间设一低矮的案桌,桌上放着一杯冒着氤氲烟气的热茶。
一白衣男子盘膝落坐于案桌前,一根无任何修饰的木簪子挽住半头墨发,其余垂散落于腰间,他一手衬着头,一手执着一本道德经卷正细细看着,经书遮掩了他的容貌,叫人不得见庐山真容。
虽如此,从滚了精致竹叶形状边角的衣襟边,散落铺在蒲垫上绣着同等竹形的衣角,系在腰间的一块青色玉佩,以及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依然能够窥看出类于霁月般的风华。
一派悠闲,那里得见半分虚弱颓废之势,清默在心口组织好的开解之语,生生咽回肚子里,废话不多说,他目不斜视,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放到桌上,“属下无能,走访江南所有的大酒肆,小酒坊,都没人用过这个酿酒的方子,属下又找了人依着方子,想要酿出这酒,结果屡屡失败,这个方子委实诡异,不按酿酒的常理出牌,想是独家享有。”
那女子的独家享有,有关她的事宜,清默没敢提,怕触到公子的眉头。
白衣男子悠悠开口,“字迹比对了吗?”
“江南识字擅笔的女子极多,寻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酿酒一事出了结果,属下返回向您禀告,但已留人在江南按方子字迹比对。”
还有的便是,清默怕那女子卷土重来,对公子不利。
白衣男子低嗯一声,他的目光落在所观书面的最后一个字,终于合上书卷,“去水榭亭。”
随后起身朝门口去,清默收起方子跟在后面。
尤酌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尤其是一群纨绔贵公子聚在一起的场合,无非惺惺作态装模作样称兄道弟,侃谈些风花雪月,实在无聊到炸,就为伺候这么一些人,值得挤破头皮往里冲吗。
她不求入室不求钱财不求名利,就称病逃避了夫人亲点的手册,也成功让那几个看她不爽的婢女乐呵入选,几人很早就起来拾掇打扮了,有些甚至耍起小心机,比如在手腕子涂了香,想要在伺候贵公子,给他们倒酒的时候能够引起注意。
尤酌嗅觉敏锐,她稍闻一瞬,忍不住在心中嗤笑,贵公子什么香没闻过,就三等婢女所用的廉价香,合着酒味不但没有什么出奇意料的效果,只会难闻到令人生厌,不离你远些就好了,引起贵人的注意?只怕要适得其反。
还有那些特地穿上清凉纱衣的婢女,如果尤酌没看错的话,外面飘着小雨,还有带些寒意的,这么清凉确定合适?再者桃粉色的纱衣陪玉脂白肤最相宜,衬得少女白嫩可口,但着纱衣的这个婢女肤色黝黑,身材微壮,简直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