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孙清臣因此也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这才一个多月啊,徐振英的威望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孙清臣。
想他孙清臣在岚县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自问算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百姓们对他也是一片赤诚。可眼下,百姓们怕是早已忘记徐振英等人不过是一帮流寇盗匪!
通过这一个月多的接触,平心而论,徐振英真乃大才,观她日常行事风格,哪里看得出是一女流之辈!
正因她是女流之辈,孙清臣一开始才轻视与她,可短短一月,岚县城内这些巨变他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开春后徐振英的一系列举动。
——流民分田。
——全民教育。
其他人或许察觉不了,可孙清臣那是人精,自然知道这两项举措意味着什么。
流民分田,意味着这群流民以后必然对徐振英死心塌地。更或许他们再不会听朝廷的话,反而听她徐振英一家之言。
全民教育,意味着徐振英要把她的那些什么拼音、运算、物理、化学、常识等反天道的东西传播出去,到时候这一万五千人就会轮为她徐振英的信徒,为她一人所用!
孙清臣光是想到这些就觉得后背发凉!
若他不是确认徐振英是个女人,他怕是要担心徐振英有造反之意了!
徐振英此人,比北面那些贼寇更为可怕!若不趁她未发展壮大之前除掉她,将来怕是后患无穷!
不行,必须要向知府大人示警,同时请金州那边派兵支援!
孙清臣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客栈,他已经一个多月未见妻儿,心中自是挂念,他快步上楼,见守门处还有两个士兵,孙清臣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敢造次,只是重重的推门而入。
随后又“啪”一声关上了房门。
“夫君?”
“爹爹!”
屋内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孙清臣有一儿一女,老大是个姑娘,如今刚过九岁,老二是个小子,如今六岁,正是虎头虎脑的年纪。
床上还端坐着他的老娘,年近六十的孙老太。
一家人久不相见,自然是喜不自胜的拥在一起,互诉衷肠。
孙清臣边哭边骂:“那杀千刀的徐振英,既然将娘软禁在这客栈之中,孩儿不孝,让母亲一把年纪还遭遇这奇耻大辱。娘,你受苦了啊……”
孙老太擦干他的眼泪,面有歉意说道:“儿啊,别这样说,那山大王对咱们挺好的。他那祖母时常带着城里上了年纪的妇人们来看我,说是什么慰问孤寡老人活动。不怕你笑话,你娘我比以前住在后院时还快活几分呢!对了,你既然现在在那山大王面前当差,你帮我们问问,那个什么妇女儿童健康促进会啥时候成立啊,要是大王不介意的话,我老婆子也想参加参加…”
孙清臣听到这里愣住了。
他妻子顾云霞低咳一声,连忙扶起婆婆,“婆母,夫君刚回来,您这胡说些什么呢。”
见妻子神色躲闪,孙清臣心中不安,他余光又见两个孩子桌上放着书籍和宣纸,他大踏步走过去,才看见两个娃儿赫然是在学拼音!
孙清臣面色发白,几乎是立刻掀开桌上的那一沓纸,随后立刻明白了——
两个娃分明就是在学徐振英全民教育里的知识,且他们两的学习进度几乎和那帮流民们一致!
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徐振英竟然都渗透到他家里来了!
孙清臣脸色十分难看,强压着怒火,他大女儿孙朝露立刻走过来,有些讨好道:“爹爹,您看看,用了徐老师教的拼音以后,弟弟已经可以念完《春秋》这本书了!”
大女儿似乎怕爹爹生气,连忙翻开桌上的书,又扯过六岁的孙闻,孙闻接触到姐姐鼓励的眼神,立刻对着上面的拼音开始念。
“夏五月,莒人入向。无骇帅师入极。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冬十月,伯姬归于纪。纪子帛、莒子盟于密。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郑人伐卫。”
别看孙闻才六岁,不过是刚刚启蒙的年纪,正是刚开始学千字文百家姓的时候,可眼下孙闻却念得一点都不磕磕巴巴,反而流畅得很……
孙清臣立刻拿过那本书,看见每个字上都用炭笔标注了一些鬼画桃符。他知道这个东西,徐振英他们管这个叫拼音,说是只要学会了这六七十个图画,那么就能认识所有的字。
孙清臣先前自然是不以为然,若读书真那么容易,又何必寒窗十年?
可是眼下六岁的孙闻,照着这上面的拼写规则,竟然念得一字不差。
孙清臣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反而觉得后背一凉。他不由得拿起那本书来细细观察,不放过每一个符号,他还不忘问大女儿:“朝霞,你跟爹说说,这个拼音…是怎么读的?”
大女儿立刻给父亲当起了老师,指着书本上的字道:“父亲,这个b是声母,念播。这个ao是韵母,念熬,合起来就是b-ao,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