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约瑟夫为什么连这点不正常都不能掩盖了,这才是让怀尔特最迟疑的一点。
他不挣扎,不去为自己分辩,也理所当然地没有挡开怀尔特那只极为危险的手,像是就这样被轻易掐住了命脉一样稳定不动……就像笃定他不会动手一样,稳定不动。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等过了一会儿,四周雨水又上升些许,一些绿植被雨水浸透以至于波浪般起伏之际,约瑟夫才收回了目光,依然背着手开了口。
“我的表情已经和常人无异,我的反应也总是恰到好处,即便理论上没有面对过的场景,我也总是能表达出强烈的同理心和社会责任感,我会为一些寻常的事感到高兴,也会为他人具有效益却危害好人利益的行为感到伤心,这一切都是您的治愈,您所帮我达成的结果……您知道吗?”
他以一种莫名给人抽离感的语调进行着描述,然后忽然抬起眼,以一双亮得吓人的眼死死盯着那老康乃馨应当是眼睛的位置。
现在的那位置,所有的不过是两缕翘起的花蕊,沾着些许雨水,于是有些没精打采地低垂着……但即便是这样,约瑟夫依然知道面前人现在真正会有的将是怎样一张面孔,一张苍老如古哲人雕像般严肃的脸,一双淡薄得几乎没有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好似在忍受长久思考所带来的痛苦,一头略长的苍白发丝如羊毛般卷曲蜷缩着,簇拥在这面庞周遭,只露出一双死死固定的、绝不错过一丝观察机会的眼睛。
约瑟夫没有怎么真正使用过庄园里的工作人员。
但怀尔特使用过。
每一位在庄园中工作、甚至只是路过此处的行人,都是怀尔特的眼睛,每一件发生在园中的事,都是一场实验,每一道惊雷,他都必须为此做出恰当的反应,这种试探在怀尔特生命的末期变得越来越频繁、几欲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但即便如此……
“我真的很感谢您。”
现在的怀尔特。
并不是一无所知、所谓还未经历这一切的普通医生。
他就是已经经历过这个时期的他,甚至就是最烦躁时期、做出最频繁试探行为的那个怀尔特。
即便处于几乎魔障的状态,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怀尔特并不会显得多么焦急,他的一切急迫只会通过切实的行动进行缓解,切实际到了越是急切、便越反而显得冷静的地步,因此,周遭人理所当然地会误解他的状态,未能察觉其心中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并且。
“只是,即便如此,您依然不曾感到满意过。”
怀尔特不知道。
他自己(怀尔特)也是如此。
“够了。”
怀尔特听着约瑟夫口中的话语,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他将这焦虑随意压抑下去,随即厉声呵斥,将手直接往约瑟夫门面上拍了去:
“你一直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可今天你为什么却不再伪装了?约瑟夫,你的一言一行都证明了我并未能对你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正面影响,我愧对约翰先生……也愧对奈姬夫人!你必须得到治疗,你必须回到正常的状态中去,你……”
踏。
约瑟夫只是退了一步,便躲过了那一次又一次夺取他人人形的手掌,他依然背着手,似乎不打算在这次行动中将手掌脱开,而就在他躲开这手之际,白无一也上场了。
“需要搭把手吗,怀尔特先生。”
龙国人找个适合还不忘问一句,从转移极端情绪的方法来说,他跟怀尔特颇有些相似:
“看来我这位朋友的确不大……合常规,也许您能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