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诡异而寂静。
这是鲜有外臣能涉足的寝宫,唐冠握紧了怀中两物,而武曌却盯着他。
“病郎,朕喜欢你的聪明,但有时候太聪明就让朕厌恶了!”
唐冠闻言心咯噔一跳,武曌对自己的容忍确实已经到了令外人艳羡的程度,试想哪家少年能九岁拜入翰林,又能随意出入深宫?
若是换了寻常人受此殊荣,恐怕早对此女死心塌地,唐冠种种小动作都发生在她眼皮底下,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因她认可自己的才思敏捷,她想将自己缎成一柄利剑,除掉前路上的阻碍,如今唐冠却成了他绊脚石的保护伞。
想到这,唐冠知道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自己就要陷入险境了。
当即语气转缓道:“陛下,臣其实只是想替老相公送两件东西。”
武曌闻言一愣,依旧盯着唐冠。
若是放在他未取功名以前,武曌自然又会将唐冠打磨羞辱一番,唐冠在她眼中棱角太多,可如今唐冠已有功名在身,若是像之前一样随意羞辱,那可真就是打天下士子的脸了。
不过她倒是不曾后悔,一是没必要,如今的唐冠所拥有的一切,她都可以瞬间收回,二是她舍不得,没有人比唐冠更清楚她想得到的。
当即按下心中怒火,低声道:“阁老们都说你是诸葛转世,今日朕倒是又信了几分,你呈上来吧!”
唐冠这才将怀中之物取出,却是那染血戎袍。
武曌见到此物呼吸一滞,唐冠躬身将戎袍呈上,武曌眼神有些沉重的接了过来。
“老相公一介书生,却在马上过了半生,一心向民,他在牢中嘱咐去病,他说自己死不足惜,只求他日天后得登大宝,能谨记太宗君民之言。”
武曌楞楞望着这染血袍子,说不震惊那是假的,裴炎的战功她是知道的,当年挥师铁骑破突厥,这老旧袍子分辨不出本来颜色,只有一朵朵暗红。
可她终究是女子之身,从未去想象裴炎一介书生血洒疆场的景象。
又听到唐冠之言,臻首猛然抬起道:“这是他说的!?”
唐冠察言观色下,心中一定,武则天你终究不是神!
当即说道:“臣没有丝毫隐瞒,这里还有相公书信一封!”
说罢又将怀中第二物呈了上去,武曌这次却比较急促的接了过来,她不曾想那个在反抗自己路上越走越远的裴炎,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武曌拆开书信,逐行逐字阅读起来,唐冠立在一旁,眼观鼻心。
“无字丰碑,日月当空,如你,也不过是人心肉长!”
良久后,武曌缓缓放下书信,默不作声。
往事朝朝暮暮,已经没有人了解她的过往,可所有人包括武曌自己都清楚自己的起点在哪。
顾命宰相裴炎,一句话将他捧上了权力中心,这才是她真正的起点,她更清楚的是裴炎当然没有造反,可在武曌眼中他比造反更加可恶。
如今她大权在握,差的也只有心中那未曾实现的皇位。
一时间她暗暗沉吟,衡量起来,裴炎这封信对她冲击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