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介丘笑着轻叹一声,老老实实给人按捏起伤腿,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次日,李介丘一大早就往宝塘镇去了。他本来走前还想招呼赵家一声,想让他们帮忙看着自已的夫郎和孩子,结果还没出门就看到了杨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那个冤种男人缠着了,杨禾的气血都好了许多,皮肤没有那么干黄了,虽然横贯在脸上的伤还是有些可怖,但至少人的精气神是有了。两人简短交谈了两句,李介丘就往镇上去了。先去了裘家,裘盈盈脸上的疹子已经淡了好多,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裘家夫人对他的态度也尊敬了许多,是亲自出门迎接的。李介丘把过脉,又多问了几句才说道:“小姐的病症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只是药还不能停。我待会再换一剂药方,过后就按着新药方熬药。”裘盈盈似羞似怯地点点头,时不时看一眼李介丘,那眼神实在说不上自然,看得李介丘频频皱眉,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才发现裘盈盈今天似乎是精心打扮过了。她平常也打扮,但更多的是注重衣着首饰,对脸上倒不太重视,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她连镜子都不敢看。可今天竟然上了妆,描了一双漂亮的远山眉,也点了嫩粉的口脂,打扮得俏丽可人。她悄悄看了一眼母亲,见她分神和管家说话,这才回过神俏生生盯着李介丘,大咧问道:“听说李大夫已经娶妻。你娘子定然是窈窕淑女,才能惹得李大夫这样的君子倾心。”李介丘微微蹙眉,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其实在选医南山医馆正是回春堂的白大夫说的那家药商秦家开办的医馆,馆舍已经建成,就等大夫就位了。李介丘顺着找了过去,看到那家新医馆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来凑热闹的。李介丘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看到门口的大院子摆了几张桌椅台子,门口坐着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熟人。是秦执。李介丘显然愣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秦……秦!看来秦执的秦和药商秦家的秦是同一个秦。秦执也看见他了,他今天也打扮得花枝招展,深秋季节也摇着一把描金折扇,其上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字——“医者仁心”。李介丘眼神一跳,撇开了秦执看过来的目光,只装看不见。秦执本以为他会上来套近乎,等了半晌也毫无反应。他这才失笑地摇了摇扇子,斜头瞧了一眼站在身侧身材曼妙的美人侍女,以眼神示意。那侍女立刻明白过来,问道:“这位公子也是来选医的吗?”李介丘走了过去,点头道:“没错。受回春堂白大夫举荐,特来应选。”想来药商秦家声名远扬,李介丘瞧见了好几个人来试选。有发须花白的花甲老人,也有年纪轻轻的医者,更甚至李介丘还在里头看到了济和堂里的学徒。秦执摇着扇子正要说话,“你……”一句话还没说完,他身边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抢过了话头,“你叫什么?从前在哪儿行医?”那个老人瞧着快七十岁了,但精神还很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也丝毫不显老态。李介丘微微垂着眉眼,谦逊地答道:“小子姓李,名介丘,李介丘。不曾坐堂行医。”座下一片哗然,应选医者中不乏有听到后半句的,各个眼神奚落轻视起来。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直接站了出来,拱手就说,“许大夫,在下是问安堂的大夫吕济安,行医已经二十年,经验丰富。”被称为许大夫的正是座上那位老人家,他叫许彦如,是跟着秦家太公的老大夫,在秦家也是备受尊敬。秦老爷子,把他借给了自已的孙子秦执,就想着孙儿能跟着他学些名堂出来,哪曾想这不肖子不弄医药,去折腾起什么南珠阁了!许彦如钻研了一辈子医学,看不上秦执这样的纨绔,但他又实在爱医,听到秦执想要开办医馆,哪怕觉得自已已经老迈,可还是站了出来。许老大夫只看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子,立刻又望回李介丘身上,问道:“李介丘?裘家千金的病是你看的?”早知道裘大人的千金身染怪疾,请了不少大夫都不见效果,据说近来才有了好转,医治的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年轻大夫。竟是这个?!应选的医者们这才收起了轻视的目光,郑重地看向李介丘。许彦如微微颔首,脸上一派从容,他沉思片刻又问:“药方可否允老朽一看?”这话问得冒昧,许多医者都不爱将自已的药方公之于众,唯恐被人学了去。许彦如刚出口就觉得不妥,正要再多说两句。哪知道李介丘直接点了头,说道:“这不是什么私密,只是事关患者隐私,我可以写出来只给您一人看。”说着便走到桌椅前座下,提笔写了起来。李介丘给裘盈盈看病一个多月,药方换了好几个,他依着顺序挨个全写了,双手捧给许大夫看了。许彦如越看越心惊,回神望着李介丘的时候眉眼也松动了几分,语气缓和不少:“还真是英雄出少年!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解,实在难能可贵。”“去吧,愿你应选得中,能入我南山医馆。”李介丘微微颔首,又走回座位前坐下。其他应选的医者只觉得如临大敌,纷纷不善地看着李介丘,相继落座。这次选医其实像是一次医考,第一个考题就是蒙眼闻药。几个小厮给人蒙上布带,又放了一个装满药材的竹编小筐。那几个小厮都捧着纸笔,站在一位医者身后,齐齐说道:“请闻药。将其中药材分辨出来,再估出剂量。这药剂中还有一味药是用错的,也请分辨出来。”一听这话,几个医者都着急忙慌地在桌面上摩挲起来,一个个像心急的瞎子一般。李介丘也抬起药筐闻了起来。橘皮、木香、大黄、芫花……李介丘还在闻,没有说话。倒是坐在他身旁那位问安堂的吕济安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解答了。“这里头有大蓟、小蓟,茅根、茜根……还有荷叶、侧柏叶……以上各等分,约莫三两。正是一剂止血的良药,可内服也可外用,实在妙极!不过这里头错用了一味大戟。”他已经侃侃而谈起来,答完还自信满满地问身后的小厮,“我答对了没有?”身侧的李介丘听了大半,明白每个人的药都是不一样。他没再多管,也轻声朝身后的小厮说了起来。“黑牵牛四两,大黄二两,青皮、橘皮各一两,木香五钱、轻粉一钱……再辅以大戟、芫花、甘遂。”他答得有些慢,其他几个医者都已经答完,要么是漏药、多药,或是错药。只剩他捏着一片芫花细闻,眉头微微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