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挠了挠头,低声道。“公子还说了,如果你们不收这信,就让要小的再说一句话。”“什么话?”阿东神秘兮兮凑上前,在中年男人耳边低语了一句,中年男人神情陡然一变,眼中划过一抹异彩!“沈三公子还真有意思,行了,回去告诉你们公子,这信我自会交给国师大人……”街口阿东的身影消失时,凤藻宫中,有人也辗转反侧,未能入眠。因为镇国侯失踪,紧接着又要对付沈相,贺兰翘的毒也未全解,所以卫凉歌很是烦闷,从回宫后到现下,就一直闷着。一直睡不着,就干脆不睡了。卫凉歌撩开被子,坐起身,看了眼窗外月色,先行去偏殿看了看贺兰翘。小丫头身子恢复了许多,却因为余毒未清,还没有醒。“父亲……父亲……”听着她梦中呓语,卫凉歌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丫头连昏迷都紧皱的眉,这才出了凤藻宫。宫里夜景如画,可卫凉歌心事重重却无心欣赏,她独自漫步,居然来到了夜里幽静的御花园。她如今虽贵为太后,可自打来这京城后,哪天不是生活在打打杀杀,明刀暗箭中,倒还真没有现下这般闲情雅致过。风起,带着一道悠扬琴声传入她耳。卫凉歌踱步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远处槐树下,那独自抚琴的素衣身影。她眸光一闪,三个字脱口而出。“晏北安……”这个南疆质子,怎么在半夜还在此处抚琴,想起了此人的悲惨遭遇,卫凉歌突然叹息,只觉得生活在皇家的人,似乎没一个能活出自我。似乎是听到她的叹息声,琴声骤然一停,晏北安转过头来。“太后何故叹息。”本想着在远处看一眼便走,现下人家搭话了,卫凉歌也不好直接转身走了,便微笑着上前来,看了一眼那古琴。“这是什么曲子,悠扬婉转,还怪好听的。”晏北安看了眼好奇的卫凉歌,这才道。“名清欢长平,我自己编的曲,目前只有半阙,还没成,让太后见笑了。”卫凉歌没想到这位落魄质子居然还会自己作曲,眼前一亮,随即又是暗淡。“哎,说实在的,有时候哀家还挺羡慕你的。”晏北安性子温润平和,宛若天际青鸟,卫凉歌觉得和他独处,倒是会自己浮躁的心绪平定不少,此刻居然还把他当成了宫中唯一的倾诉者。晏北安有些微的诧异。“寄人篱下的质子罢了,太后此话言重。”卫凉歌烦闷地摆了摆手,毫不顾忌形象的撩开了厚重袍角,大剌剌朝着槐树杆上一坐,用手撑着下巴,仰头夜空,一双腿还荡阿荡。“不,你比哀家自由,至少还有自己的欢愉,即使你受的苦楚也不少,但这个世间有谁不受苦不受罪?”晏北安看着大周太后这副女儿家才有的娇俏模样,扬眉道。“太后这是想家了。”家?卫家吗?卫凉歌摇了摇头。“我没有家。”想了想,觉得这样说怕晏北安误会,她又道。“从我来到大周皇宫,这里就是我的家。”晏北安不说话了,低下头长睫微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沉默了,卫凉歌也觉得这样继续待着有些尴尬,便放下撩起的袍角,从树上跳下。“天色已晚,哀家还是先回宫了,下次有时间再与皇子叙话。”卫凉歌正准备转身,晏北安却突然抬头,一双眼璀璨如天上星海,他微笑道。“太后若是为了后天朝堂上的事烦心,不如另辟蹊径。”卫凉歌侧头,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什么?”晏北安嘴角柔和笑意不减。“擒贼先擒王这句话并不假,却极难,或者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先从旁手下入手,剔除其左膀右臂,最后效果或许不大,但总没有比那更好的结果了,不是吗?”卫凉歌突然就沉默了,是啊,沈相不好对付,那她可以先处理沈相身边的人,比如那个段尚书,那位李大人……思及此,卫凉歌心中烦闷陡然消失大半,她笑着昂头,对着晏北安的肩头就是哥俩好的一拍!“谢了!”随即她也不管晏北安古怪的神色,提起厚重的太后长袍就撒开脚丫子的跑回凤藻宫。看着女子火急火燎离去的身影,晏北安只觉得自己肩头似乎还留存着方才两人近距离的余温。可渐渐的,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眸子也微微垂下,手指轻抬,一只雪白鸽子不知从何处,突然落于他手。“夜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死而复生次日,在卫凉歌有了新突破,正着手准备如何在下次的朝堂上如何对付沈相时,一个惊天消息,却突然传入了沈府。镇国侯死了!死的极惨!据说尸体是被守城兵发现的,而那个守城兵恰好是沈相的手下安排在城门口的暗桩,所以,他发现了贺兰烈的尸体,就直接抬着偷偷来到了沈府报信。突然得到此消息,沈相还以为是手下的认错人了,不过当他看到那死者长相和身高体型,都与真正的贺兰烈无二差别时,这才信了底下人的话。“哈哈哈哈哈!还以为这老匹夫有多大本事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断气了!”沈府的密室里,沈相正看着地上被蛆虫啃食的男尸,眸中神色雀跃无比。倒是黑鹰有些迟疑。“相爷,您不觉得,这件事来的有些突然了吗?”沈相笑意一顿,看了眼黑鹰,又看了眼地上确确实实的贺兰烈尸体。“你说你砍了他左臂一刀,这死者的左臂的确受了严重刀伤,不是吗?”黑鹰知道是这个理儿。“可是,属下……”沈相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听黑鹰在这里说东说西,他摆了摆手。“黑鹰,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去,弄一个大点的琉璃瓮来!”黑鹰不明所以。“琉璃瓮?相爷是想……”沈相嘴角勾起诡异弧度。“如此死了岂非太便宜贺兰烈了,本相要把他的尸身泡在琉璃瓮里,看能不能泡出一瓮死人味的美酒来哈哈哈哈哈!”刺耳猖狂的笑声响在密室中,就连黑鹰听着都不禁心中发怵。“是,属下这就去办。”时间一晃,便到了这日上朝之时。沈相并没有公布贺兰烈的死讯,因为他想现下的太后一定在位寻找贺兰烈而焦头烂额,等到了朝堂上,他再将这消息砸出,料定那太后再有法子也毫无反手之力!只是,当沈相到了金銮殿时,这才发现,自己手下的几个大臣党羽,今日都因故未来。问起何故,却听人说,段尚书昨夜起夜时不小心栽进了马桶,今日下不了床,李大人早上出门马车撞上了街道口,把人撞去了药房。沈相是多么奸诈聪明的人啊,自然知道这一定是太后设下的圈套,想将他身边人都剥离开吗?真以为他沈相稳坐这个位置,是因为这些左膀右臂的缘故?百里太后啊百里太后,你可太小瞧本相了!既然如此,新账旧账咱们今日就一起算吧!“皇上驾到,太后驾到!”宫人的唱报声传来,金銮殿中的文武大臣纷纷转身相迎。紧接着,卫凉歌牵着宗乐祁相继走进了金銮殿,上了高位。“众卿平身。”在同大臣们说了一通无关痛痒的大小事后,也渐渐的步入了今日正题,因为没有了“左膀右臂”的帮衬,沈相干脆自己站出来,主动提及了此事。“陛下,太后,不知赈灾一事商议如何了?”卫凉歌就知道沈相会问,却没有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想来也是沉不住气了,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