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史自然而然就成了“官老爷”的代表了。
但是随着而来的问题就是税赋与壮丁的汲取发生了困难。
粮长与里长他们是乡民的一分子,本无动力去替官府压榨乡民。
洪武时代官田的赋税很高,征税形同压榨。
官府逼得紧,不压榨乡民,粮长便需自己出血来补足差额,于是只好压榨。
但若压榨过程中造成冲突,粮长又会被扣上“为富不仁”“虐吾良民”之类的帽子,被拿来开刀以安抚民心。
做了粮长,便等于被架到了火上烤,无论怎么翻动怎么腾挪,都只有被烤熟一种结局。
这也是朱元璋削弱富户,补充贫民的一种手段,唤作抑强扶弱。
这种事直到朱元璋死后,粮长才开始被大户把持,并且从中捞取大规模好处,粮长与农户的地位早就攻守互换了。
什么收不齐赋税粮长要自己个掏腰包,老子把你们全家都发卖了,你也得给我把赋税交齐了,就这我作为粮长还得从中搂一笔。
从宣德开始,这個粮长一当就是几十年,子孙相承,数代不更换,粮长的权力越来越大,对上欺瞒官府,对下迫害平民。
直到景泰年间大力裁撤各地的粮长,可疾病以深入肌理,很难根除。
官吏不再被允许下乡,意味着官府施加的压力变小,本就厌恶承担压榨工作的里长与粮长们,自然就要消极怠工。
里长与粮长们消极怠工,官府的赋税与劳役汲取任务完不成,担忧受到惩罚的官吏们就会忧心如焚。
“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个例子。”钱唐摸着胡须同王布犁慢悠悠的走:“有关下乡获罪官员的例子。”
“哦?”
“一个叫王富春的人做宜兴县主簿时,因状告上级常州知府衙门存在种种害民行为其中便包括官吏下乡害民,得到了天子的赞赏,天子差人拿着美酒前往慰问,将其提拔为常州府同知。
孰料,这位先进典型去常州府任职不到半年,竟也犯下了“亲自下乡”的罪行。
事情捅到陛下跟前,他暴跳如雷,下令将其枷项示众,遍历九州之邑。”
回旋镖来的如此之快。
王布犁哼笑一声:“莫不是也因为征收赋税下乡?”
“不错。”
钱唐也颇为感慨道,他先前的上官就是因为收不齐赋税才下乡亲自催缴的。
难道他以为自己被提拔之后,就不会有人也来举报他?
天真!
既然前面的人已经给大家铺好“上进”的路了,那自是要好好效仿一番。
他给天子告状,自然也会有人盯着他的。
当然主要是因为官吏不亲自下乡,里长与粮长们便“不肯趋事赴工”,税赋与壮丁就征不上来。
征不上来,主官自己就要遭受惩罚。
但是官员亲自下乡的代价,是要承受被人告发的风险。
两害相权取其轻,税赋与壮丁汲取不力无法掩饰,亲自下乡却未必百分百会被告发,有些人只能选择后者。
这位曾经的先进典型,结果被老朱的政策牢牢困住的可怜人。
毕竟老朱既要又要的性格,很难有人能够满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