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幽笑不及眼底,接过金玲手中的九凤玉阙,放入兰元淇手中,柔声道:“妹妹很得本公主的眼,这九凤玉阙便送于妹妹做见面礼了。”长睫微颤,她略略低下头,恰到好处的遮掩了唇边一缕快意的冷笑。兰元淇一愣,诚惶诚恐,如此大礼,她收也不是,退也不是。身旁的雪魅走近一步,见那九凤玉阙价值连城,心中难免有些妒羡,口中已是讪讪道:“兰妹妹还不快快谢过王妃,愣着做什么。”兰元淇无奈,只得收下玉阙,福身谢过清幽。清幽装作此时才注意到雪魅的存在,明眸陡然一亮,若宝石熠熠生辉,问向身侧的金玲道:“咦,这位是谁?生的如此艳丽绝美,穿的又花哨,可是今日请来的戏子?本公主最爱听戏,今日可有耳福了。”银月一听,假装脸色陡变,慌忙抢先答道:“公主方才没听清楚,这位是王爷今日新纳的雪魅雪夫人,方才已经向你行过礼了。”清幽干笑一声,故作歉然道:“啊呀,我光顾着看兰妹妹,倒是没注意你。这个,要怪也得怪王爷艳福太好,纳一双娇妾,也不告诉本公主。本公主还以为只有一个呢。”说到这,她面露难色,又道:“哎,本公主新嫁王府中,很多事还不熟悉,又不知王爷今日纳了两名妾室,这礼只准备了一份。雪妹妹,真是对不住你了。不如改日再补上吧。”雪魅听着,脸色已是由粉红慢慢转青,渐渐转黑,她确实出身戏子,曾经也登台唱过曲,现在好不容易攀了高枝,平日里最是忌讳别人说她是戏子了。这公主无视她便罢了,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是误打误撞戳了她的软肋。无奈面上又不好发作,对方是王妃,又是金枝玉叶,她只得忍气吞声赔笑道:“没关系的,王妃肯叫妾身一声妹妹,已是妾身无上的荣幸了。”清幽便是故意,看也不看她一眼,复又拉起兰元淇纤柔的手,正欲开口。但见凤绝已是回身过来,一步上前,将她与兰元淇隔开,并一把将她拽至身侧,在她耳畔沉声警告道:“你给本王离元淇远点!”说罢,陡然放开了她。此时弦月慢慢爬出云层,亮的有些骇人,凤绝长身凝立在秋风中,一任寒冷的露水染上眉梢,方才白清幽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了眼中。她倒是真有本事,一来便将他新纳的两名妾室,拉拢了一个,打压了一个,无端端地挑起她们之间的嫌隙。长眉一挑,他眸中略过一丝异色,看来这日后他府上不会太平,也不会寂寞。清幽见他如此护着自己的小妾兰元淇,生怕自己吃了她一般,心中不觉好笑,面上却依旧森冷。复又见凤绝身前微湿,似是方才呕吐的狼狈,语出嘲讽道:“呦,都说凤秦的男人,生于燕祁山脚下,风餐露宿,以酒为水,以马背为床,个个皆是英雄豪杰。怎的现在入了东都繁华之地,日日笙歌,温香软玉在怀,到没了当日的豪情,这几杯酒就耐不住了。”她掩唇一笑,上前轻轻拍了拍兰元淇的肩膀,道:“如今,再添上妹妹这样的如花美妾,只怕不消时日,王爷可要连床都爬不起来了,呵呵……”众人本是酒过三巡,带了几分醉意,再者今日本就是宽纵畅饮之日,如今又听得公主一番戏谑之词,大家更是哄笑一片,有些人甚至笑的直不起腰。凤绝好看的薄唇边冷意瞬间僵住,暖暖宫灯,衬着湖水,粼粼波光将他的脸映得分外清晰。口中极苦的滋味,留在喉中,尚未散去。如今又被她寻着借口抢白一番,心中极是恼怒,却又寻不到由头,只得咬牙忍了。白清幽,这笔账,本王记下!清幽抬首,理一理衣衫,忽然作势撑一撑额头,露出一副疲倦状,歉然道:“本公主水土不服,有些累了。便不打搅王爷雅兴了。”抬步,她自他身边跨过,又畅快笑道:“王爷还是少喝几杯,别耽误了等下的洞房花烛。”比肩相近之时,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清幽望了望他微眯闪亮的眸子,湛黑湛黑,似有说不清的魔力。凤绝望了望她眉眼间的伶仃清冷,淡漠疏离。相视片刻,二人不再说话,错身而过。今日,到此结束。他们的争斗,才刚刚开始…………————————————————☆、请安风波次日,秋阳普照。金色的晨曦,透过湘妃帘子的缝隙照在了清幽的身上。微风拂过,荡漾起她被染黑的长发之上,她恍若未觉,仍是低眉凝眸,静静沉思。手中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篦着头发。银月缓步上前,轻声道:“公主,两位夫人来向您请安了。”请安……清幽漠然片刻,方回神。摆摆手道:“繁文缛节,免了罢。让她们各自回去便是了。”她搁下手中的梳子,端正摆在了妆台之上。“可是公主,她们已经在前厅等候了。恐怕……打发不了。”银月面露难色。清幽起身,面上划过一丝不耐,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去罢。”稍待片刻后,她已是换过一袭月白色及地长裙,步入前厅。走动间,风悠悠带起裙摆,宛如梨花绽雪。人未踏入,已是先闻雪魅略高尖刺的嗓音,“王妃姐姐,你终于来啦。”清幽微微蹙眉,偏头望去,只见雪魅今日一袭大红锦缎宽袍,眉彩飞舞,腰肢婀娜,妖媚横生的丹凤眼中是笑意盈盈,脉脉生波。清幽冷眼瞧着,心中顿生提防。这雪魅今日这般殷勤,煞是怪异。她淡淡一笑,道:“妹妹无需多礼,日后请安便免去了。”“那怎么能行,规矩便是规矩。”雪魅呵呵一笑,身侧已是有丫鬟端上新泡的茶水,她忙取过倒了一杯,恭敬上前奉茶,媚声道:“王妃,请用茶。”恭敬的动作,雪魅的身子微微仰起,如缎锦袍自肩头微微滑下,露出一抹白玉般的光华,炫得人直头晕。清幽伸手接过,碰触到雪魅葱白般的指尖时,只觉微凉如叶尖的露水。她微微低头,清逸香气沁入肺中。雪魅奉上的茶水是用杭白菊泡的,微黄的花朵,朵朵在水里绽放开来,明媚鲜活。轻轻饮啜一口,只觉唇齿留香,清幽浅笑道:“妹妹真是有心了。”抬眸间,她已是注意到了一直凝立在雪魅身后的兰元淇。今日细瞧,这兰元淇长的其实并不十分美艳,眉眼间清秀恬静,说不出的温柔婉约,恰如写得最有情致的一阙宋词。清幽复又低头,继续饮啜着杯中茶水,心中暗衬,想起昨晚凤绝厉声警告她离兰元淇远点,这般的维护,又想起他对自己的羞辱,顿觉心口一阵窒闷,难以呼吸。面上却不动声色。兰元淇见雪魅已是奉上茶水,亦是侧身端过另一盏,莲步轻碎,盈盈上前。她姿态优雅,风卷起她淡青色裙摆飘飘欲飞,身姿翩翩像是云中仙子。清幽一时只觉目光迷离,神思都落在面前这名如冬日绽放的新雪般素净的女子身上,洁白晶莹,风骨清新。这样婉约的女子,才是凤绝所喜欢的罢。神思缥缈起来,正想着,忽觉眼前青光一摇,茶香袅袅,已是掀动满室芳香的云。但听见“哐啷”一声,伴随着耳中一阵娇唤,“啊呀!”声音绵绵软软,直能酥入骨髓之中。再定睛一看,只见兰元淇已是软倒在地。好好的一盏茶水,尽数洒落在她的身上,手上,滚烫的水,泼在肌肤之上,有如被熊熊烈火肆虐而过。兰元淇不耐疼痛,已是低吟出声,长长的睫毛如羽蝶般轻颤,顷刻间已是坠上两滴晶莹的露珠。清幽方想起身去看,究竟为何兰元淇无缘无故摔倒。耳边已是传来一声暴喝,“怎么回事!”凤绝正抬步踏入清幽的院子,听到了兰元淇一阵痛呼,匆忙赶入前厅之中。进入之时,只见面前佳人两颗泪珠滚落,清丽的面容如带雨荷花缓缓绽开,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