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檀没有拒绝秦谒的好意,就算她说没事,秦谒一句“但我在乎”,就能把她堵死。她不知道别人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再听一次,她就完了。折桂舒檀回到家,边开门边琢磨这事儿,龚鸣锐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回家了?”声音黏腻,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舒檀勾着钥匙,踩在台阶上,回首望这位“弟弟”。龚鸣锐站在阴影里,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姐姐,最近和男人玩得乐不思蜀啊?”舒檀意兴阑珊,实在懒得和他烦:“好了伤疤忘了疼?”脆弱部位受伤的回忆涌上心头,龚鸣锐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舒檀面无表情转身,带上门,啪。把门板冷冷地摔在龚鸣锐脸上。龚鸣锐勃然大怒,拽了两下门把手,门纹丝不动,他气急攻心,抬脚就踹。“又在发什么疯?”汽车驶入车库,龚城和朱芸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龚鸣锐放下脚,眼珠一转,转身道:“爸,咱们家那个拖油瓶谈恋爱,还搞得全校皆知,他们一中贴吧里都在传。你辛辛苦苦赚钱,全给她养男人了,你可真是个冤大头啊。”龚城一愣:“你说什么?”朱芸声音变了:“檀檀不是这样的人。”女儿学习有多刻苦,她还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有心思早恋?龚鸣锐:“是不是,问问不就知道了吗?”舒檀在楼上听到动静,她妈一进门就高声喊。“檀檀你下来,有点事要跟你说。”同时手机一震,收到龚鸣锐消息。[姐姐,你完了。]什么时候加的他?舒檀略一皱眉,直接把他删了。龚城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朱芸焦躁地来回踱步,龚鸣锐正洋洋得意,再给舒檀发消息,冷不丁看到个红色感叹号,蓦然愣住,而后勃然大怒,恶狠狠转头。舒檀走下楼,看都没看他,朱芸抬起头,与舒檀四目相对,女孩子神色冷淡,黑色的眼珠子沉静如水,看不出内心想法。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朱芸五味杂陈:“檀檀,听说你最近……”她小心地打量女儿脸色,“……交了新朋友?”舒檀踩着最后一级台阶,站在朱芸面前,比她高小半个头,略垂眼,俯视母亲:“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这是什么态度?我在照顾她情绪,她却完全不给我面子。朱芸脸色难看,她知道女儿一向乖戾,想到舒檀能把她父亲按在地上揍,前不久还打过弟弟,一时又不敢直说,生怕惹怒了她,也挨一顿捶。气氛一时僵住,龚鸣锐霍然起身,想把舒檀搞男人的事嚷嚷出来,对上这位继姐淡淡扫来的目光,张了张嘴,竟然发不出一个音节。沉默了片刻,舒檀平静道:“既然没什么事,我就上楼了。”她转身,在母亲和龚鸣锐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踩着楼梯,消失在阁楼入口。她离开后,空气才能流动一般,龚鸣锐大喘了口气:“……我亲眼看到的,她天天和一个男生一起上下学,那个男生家在凤岐路上,她经常去那边的公交车站等他,她居然还不肯承认……”龚城一愣,从报纸间抬起眼:“你确定是凤岐路?”龚鸣锐点头:“我看得清清楚楚。”龚城无意识地攥紧报纸,凤岐路上几家人生意都做得蛮大的,家里有儿子的不多,难道舒檀竟然搭上了秦家?很有可能,秦家儿子就在一中。“多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龚城一改不闻不问的态度,甚至还劝了朱芸几句。不知道他心里所想,龚鸣锐眼底一片阴沉。果然跟他妈说的一样,他爸就是个糊涂虫,被这对母女迷了心,真要把拖油瓶当自家亲生的养。家里的财产,难道就要被外人瓜分?看着空荡荡的楼梯,朱芸蹙眉,心底发愁,女儿到了青春期难以沟通,幸好丈夫不在意,不肯说是不是真的早恋了?和她亲生父亲不负责任有没有关系?楼下众人心思各异,舒檀一概不管,一心一意写卷子,攥笔的指尖发白,唇畔紧抿。密密麻麻的题目仿佛一滴滴水珠,汇聚成汪洋大海,将她淹没,令她无法呼吸。然而她宁可溺死在题海里,也不想上岸呼吸。约摸十点半,朱芸上了楼,端着牛奶,坐在床边叹气。舒檀面不改色继续做卷子,对完答案看了眼时间:“我要睡觉了。”朱芸怅然:“你是不是对妈妈有什么意见?”“没有。”硬邦邦的两个字,之后便再也没有解释。朱芸放下牛奶:“檀檀,跟妈妈聊聊吧,和新朋友相处得怎么样?”“挺好的。”朱芸深吸一口气:“是男性朋友吗?”“是不是很重要吗?”“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怎么了?”“你得学会保护自己,你这个年纪最容易被那些……”“妈妈。”舒檀断然打断她,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任何诋毁朋友的话,“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的朋友。”朱芸抿了抿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那你告诉妈妈,你们有没有……”“没有。”“说实话!”接连被呛,朱芸声音提起来,想表现出家长的权威,她做妈妈的,还管不了女儿了?舒檀顿了顿,却并不被她吓住,直白地反问:“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去问龚鸣锐呢,他跟你说,你就相信,我说的,你就不信,是吗?”朱芸哆嗦了一下,女儿果然在心里怨恨自己,是嫌她对龚鸣锐太好?“我只是关心你。”她眼神里透着伤心,“你看我管龚鸣锐吗?他终究不是我亲生的。”舒檀油盐不进地笑了笑:“那谢谢您的关心。”朱芸无言哽住,觉得这笑碍眼极了,女儿不肯相信她。她宁可舒檀发脾气,和她吵架,也不要看到这样的笑容。可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无力地呼出一口气:“好,你不肯说,就算了,妈妈尊重你。”“记得喝牛奶。”她最后留下一句叮嘱,转身离开了。舒檀锁上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她从来都作息规律,十一点睡,五点半起,六点坐上早班车,六点二十到学校。今天躺了一会儿,却毫无睡意,又拿起手机,点开秦谒头像看了会儿。虽然明天是周六,她也没打算熬夜,大脑要时刻保持清醒,这是她最后的武器。她手指按在输入框里,停了片刻,又移开。她闭了闭眼,想倾诉什么吗?没必要。早该习惯了,寄人篱下也该有点逼数,妈妈确实也难,上一辈的人想法也跟她不一样。可她真不知道妈妈说的是真是假,龚鸣锐成绩退步她不是比谁都急吗?她都没关心过自己的成绩。行了,别想了,睡觉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起床就能迎接崭新的太阳,可以照耀每个人的太阳。舒檀提了提僵硬的唇角,觉得自己越活越过去了。她垂下眼,正要摁灭手机,对面却跳出一条消息。[睡不着?]舒檀愣了一下。须臾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知道她没睡?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有点。]qy:[我也睡不着。]舒檀:[熬夜敲代码?]qy:[你在我家装了监控?]舒檀:[你没装?怎么知道我没睡的。]qy:[摊牌了,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修仙狂徒,每天晚上都会刺杀不乖乖睡觉的小朋友。]舒檀:[很害怕,已经报警了,谢谢。]qy:[跪下。jpg][警察叔叔听我解释啊。jpg]qy:[开玩笑的。]舒檀:[知道。]qy:[所以这个小朋友为什么还不睡觉,这里有个树洞可以随时倾听。]屏幕亮着,舒檀看不到自己的脸,嘴角弧度向上,挂着松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