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洲的胃部本就因为没吃饭而传来阵阵隐痛,这么一脚下去,他恍惚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夹杂着自己五脏六腑震颤的碎片。冷汗一滴滴滑过早已因疼痛而没有直觉的左脸颊,游洲两腮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咬合而僵硬,上半身也被持续的疼痛而逼出一道佝偻的弧线。
游洲自始至终没发出一声呻吟,张新仿佛对他的反应不满意,“啧”了一声后便再度补上一脚,眼看着游洲的神色终于变得痛苦而狰狞,张新终于嗤笑出声。
“装什么清高?我听别人说,你不是和你妈一样出来卖的吗?”
话音刚落,他看见游洲猛然抬起头,脸近乎扭曲,呼吸因为愤怒而变得无比剧烈。
下一秒,掌风划过空气传来尖锐的刺响,游洲的右脸颊也被人重重地扇了过去。
这个耳光比刚才还要重,直接打得游洲鼻梁鲜血横流,而额头上的渗血也在此刻与鼻血混合,顺着他青紫色的双颊混流而下。
空气沉默半晌,然后游洲垂下眼睫面无表情地盯着脏污的地板,第一次在那些人面前妥协了。
“你们想怎么都行但是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我想去考试。”
说出这句话的过程对游洲来说无比艰难,他时断时续,每说一句话便要重重地咳出一股血沫,粉红色的泡沫在他面前的地砖上不断聚集又相继破碎,血腥四溢,一如游洲被践踏的梦。
“这么难得的机会,我怎么好放过你?”
几番殴打下来,游洲已经出现了剧烈的耳鸣,所以他并未听清张新刚才所说的话。
但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张新从外侧口袋拿出了一个东西,拆开包装,然后把纸盒丢到了自己的面前。
在一众兴奋的吸气声中,游洲缓缓抬眼,看清了那是什么。
是花生酱的外包装。
他不明所以,怔怔昂首,而张新手中的花生酱已经在几个男生的手中被传过一圈,他们此刻正在兴奋地低语着。
“新哥,你口味够重的啊。”
张新低沉的笑声在空洞的卫生间内回响,“刚才突然想起来身上带着这个,正好拿出来用用。”
一语毕了,他不屑地觑了眼游洲已经面目全非的那张脸,言语间暗示意味十足:“上面被打得这么难看,我可不希望一会儿下面也淌那么多血,倒我的胃口。”
游洲从周围的言语和表情中分辨出了他们残忍的意图,而在想明白的一瞬间,他脑海中的理智尽数崩塌。
游洲死死挣扎着,同时几乎是以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嘶吼着:“我有过敏史,我会死的!你不能这么做!”
旁边的人作势要上来捂住游洲的嘴,而张新使了个眼神,让他们退后。
“随便他叫,现在考试已经开始了,这附近也没有考场,我看谁能过来?”
游洲还在拼命地摇头,“不!你不能这么对我,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会坐牢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喉咙已经被人掐住了,张新眯起眼睛轻蔑地看着他,“你以为自己在威胁谁?”
他的嗓音十分尖锐,即便有意压低声音来恐吓游洲也显得尤为阴阳怪气,“你以为我们会害怕你的威胁?”
“说白了,”他伸出手拍拍游洲的青紫肿胀的侧脸,“你就是贱命一条,就算是真死在这里了,又有谁会在乎呢?就算真的有人怀疑,有人在我们背后兜底,你以为又有谁敢翻案?”
“今天在这里碰到我们只能算你的命不好,再说了,谁让你有个当婊子的妈呢?”
嗓音落下时一片寂静,走廊的铃声突然由远及近传来。
考试现在正式开始。
在十八岁到来前,游洲也曾意气风发过,他原以为自己会平稳地过完一生,也曾在心中憧憬过光明的未来。然而就在那天,在冰冷的地砖上徒劳挣扎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人生早已永远地殁于十八岁的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