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一片风平浪静,海上却到底不是日日晴天白云。海水哗哗地响着,清新中带着淡淡的咸腥气味,船上粗大的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被雨水打散,茫茫雨幕之中,哪怕他们的船极大,在这风浪中前行的模样仍然艰难,被这翻滚的波涛拋来抛去。他们没有杨帆,幸好这是一艘蒸汽动力的船,不需要用人力来战胜这样的天气,螺旋桨仍在坚持工作,只是因为风浪,稍稍偏离了预定的航道而已。船上的水手多是玉阳十二坞中人,他们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并不慌乱,天色暗了,厨房做了暖和的浓汤,今日里又在海里捕了几条大鱼,恰好这会儿加菜,坚固的玻璃风灯依旧跳跃着火光,他们坐在船舱中谈笑说话,有个高大青年肯定道:&ldo;看这天乌云快散了,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rdo;一旁正呼噜噜吃着牛肉浓汤的奚水子抬起头来,嘲讽道:&ldo;你小子要是说对了便也罢了,要是不对,明天陪我到甲班上去练练。&rdo;那青年立刻灰溜溜地不做声了。要知道,明日里如果还是大风大雨,再在甲板上被奚舵主抽一顿,那画面太美滋味太销魂,他并不想尝试。奚水子是这回跟着谢玉来的人中资历最老的一个,除谢玉之外,就属他武功最高,当初能跟着谢文博从草原归来,例如卫裕西等几乎都做了官,唯有他没有,因为他不想,反倒回到了江南去,这回谢玉要出来,他就请命跟了来,他在玉阳十二坞中素来有威望,又心细缜密,谢玉当然很乐意带上他。这会儿下面的船舱中热闹,上头却有人很是痛苦,谢玉很悠然地喝着早前带来的花茶,灵雨朝雨坐在玻璃窗边,看着窗外翻滚的波涛,唯有魏瑾瑜跟要死了一样躺在床上‐‐嗯,他带来的近仆佟柏佟晟躺在隔壁,所谓晕船,实在是说不出的痛苦。&ldo;将这给他们灌下去,大抵明天就没事儿了。&rdo;谢玉指了指桌上的汤药。灵雨笑嘻嘻的,&ldo;好啊,我们去灌隔壁的两个小子,这里就交给大龙头你了。&rdo;谢玉看向面色苍白得好似要死过去的魏瑾瑜,端着汤药即便是在这极其颠簸的船上,也依然稳稳当当,她坐到床边,慢条斯理道:&ldo;是谁说着要远行的?就你这副模样,还想自己远行?嗯,即便是加上佟柏佟晟,也是这般脆弱,说走就走不过是痴人说梦吧?&rdo;魏瑾瑜:&ldo;……&rdo;他并不想理会谢玉的嘲讽,这简直是在他已经十分痛苦的小心灵上再戳一刀。可是,不得不说,其实谢玉说的并没有错。正这么想着,船猛地一个颠簸,魏瑾瑜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本没什么好吐的了,又是一阵翻腾之后,难受得胃部都要痉挛了,痛苦得很。谢玉伸出手来在他身上按了几下,魏瑾瑜立刻觉得舒服许多,但之后,她当真像是之前说的那样,捏住他的下巴直接把那汤药灌了下去!&ldo;咳咳咳……&rdo;魏瑾瑜忍不住咳了起来,但谢玉灌汤药的手法很有技巧,又按了几处穴道,他再怎么咳都没把汤药给咳出来。拍了拍他,谢玉轻笑,&ldo;好了,到明天就差不多没事儿了,乖乖躺着吧。&rdo;她要起身,却一下子被魏瑾瑜拉住了手。&ldo;谢谢。&rdo;他的声音极其虚弱。谢玉叹气,&ldo;所以说,就你这样子,还想着到处乱跑,也是太想当然了。&rdo;魏瑾瑜稍稍弯了弯唇角,&ldo;谢玉。&rdo;&ldo;嗯?&rdo;&ldo;有你真好。&rdo;谢谢你,最终答应‐‐陪我远行。☆、她的一生第二天一早,竟然真的如那青年所言,乌云散去,万里晴空,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魏瑾瑜一觉醒来,感觉好似重获新生,即便腿脚还有些酸软,却到底不像昨日里连肠子都恨不得吐出来的痛苦了。这船是谢玉定制,下面舱房里的床铺几乎都是上下铺,但都铺着极柔软的垫子,睡着还是很舒服的,他们这间房间更是与陆地上无异,连床铺都很宽大舒适,甚至床单被褥都是用惯了的,在这微微颠簸的海上,于谢玉而言足以做一场舒适的美梦。魏瑾瑜醒来的时候,谢玉正抱着枕头睡着,呼吸平稳嘴角甚至带着微微的笑。他伸出手来,轻轻拨去了谢玉脸颊边的头发。那么多年,谢玉似乎丝毫没有变化,不知道是否因为她那所谓&ldo;武学&rdo;的缘故,使得她除了气质变得更成熟之外,长相几乎与多年前一模一样,岁月竟是丝毫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