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及音黛眉微扬,“你威胁我呀?”
裴望初叹气,“不敢,我求你。”
谢及音将他从地上拽起,与她同坐在秋千上,和他说正事。
“听王旬晖说,你想让王家人全都辞官归隐,这是何故?”
裴望初随口胡扯:“只是看他们不顺眼罢了,若是一点教训都不给王家,我怕后来人效仿王铉。”
谢及音劝谏道:“太成帝失道,先逼死了崔元振,又去为难王家,王铉欲起而自立,也是人之常情。他罪在手握重兵却不保洛阳,已为此伏罪自尽,王氏后人皆以他为戒,外有王瞻,内有王旬晖,以后都是你的肱骨,你又何必计较从前?”
裴望凤目半阖,故作犹疑道:“难道我做错了?可朝中人人附和,御史台也没有劝我。”
谢及音有些惊讶,“无人敢劝?他们这么怕你么?”
裴望初笑了笑,“幸好还有殿下劝我,否则我真拿王家开刀,岂不是酿成大祸。”
“你的意思是,愿意就此放过王家?”谢及音微愣,他答应得是不是太容易了?
“我说过,殿下的话,我无一不应,”裴望初揽着她道,“何况殿下卓有远见,闻卿良言,我受益匪浅,王家确实不应该动。”
见他如此听劝,谢及音心中少了许多顾虑,思忖片刻,又与他提起萧元度的事。
“……这是我的私人之请,我心里明白,你与谢家和萧家都积怨颇深,若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杀萧太子泄愤……姑姑那边,我会去同她说开。”
裴望初伸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问道:“殿下觉得我恨谢家人吗?”
谢及音长睫微微一颤,反问道:“不该恨吗?”
裴望初柔声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应该,不过是愚夫以世俗自束罢了。谢黼登基,杀我裴氏满门,今我得势应以眼还眼,来日又是谁应对我以牙还牙?……以后你我夫妻一体,纵然为你计,为子孙计,我也不该滥造杀孽,是不是?”
谢及音听罢,心中五味杂陈,她早知七郎光风霁月,从不为世俗所拘,可今日听了这番话,仍叫她心中震动,又不禁心疼他,这样好的人,为何偏偏落个满门倾覆、孤家寡人的下场。
只听他又说道:“何况谢黼之罪,本就与谢家其他人无关。我向来不喜欢以出身论人,天下人的血都是一个颜色,何以出身世家便高贵,出身寒族便低贱,出身谢家便要替谢黼受过?殿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再因此罪己。”
谢及音靠在他怀里,低声笑了笑,“我本想宽慰你,怎么反倒被你开解了?”
“既然我已开解殿下,就不要再因此推拒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谢及音默然不语。她羡慕裴望初的豁朗,也对他的话深以为然,但她能轻易地宽宥别人,却很难以此来说服自己。
自她出生后被视为恶兆开始,这二十年,她已习惯于背负着天生的罪责而生活。
这也是可以放下的吗?
她与裴望初定下载之约,不止是给他时间来理清内外,也是给自己时间来想通这件事,她要学着慢慢放下。
谢及音不接他的话,将话题又转了回去,“姑姑待我一向不错,你若愿意饶萧太子一命,我代姑姑承你的恩情,记你的好。”
裴望初本也没打算杀他,此事与王旬晖的事一样,是他故意放风声给谢端静,好教她求到殿下面前。
裴望初笑着看她,“怎么,萧元度也杀不得么?”
“你方才还说不滥造杀孽,若能不杀,还是不杀为好,也能彰显刑杀宽和,”谢及音婉言劝道,“当然,萧太子的身份流落在外也不妥当,他若愿意,不妨在朝中挑个闲职给他,也算是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裴望初点点头,“嗯,殿下所言有理。”
“那……你明日下诏?”
裴望初道:“大魏玉玺在殿下身上,你自行下诏即可。”
“这怎么行?”谢及音眉心微蹙道,“不能这样乱来,这不合规矩。”
“皇后懿旨也不合规矩么?”